上周我寫瞭篇文章,介紹法國紀錄片《膽固醇騙很大》。
結果這篇文章,引起許多讀者的疑惑。
大傢紛紛在後臺留言,問瞭許多關於膽固醇、他汀、心血管疾病的問題。
因此,今天我再分享美國博士大衛·戴爾蒙(David Diomand)的一段演講。
大衛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生物學博士,弗羅裡達州大學創傷後應激障礙研究中心主任。
10 年前,他的“好膽固醇”非常低,隻有 0.39 mmol/L,甘油三酯超過 20 mmol/L,醫生告訴他,他的心血管疾病風險比普通人高 15 倍。
這讓他開始研究心血管疾病,並閱讀瞭幾千篇相關文獻和幾十本書。
現在的他,身體健康,各項指標正常。
他把 10 年學到的知識,濃縮在一場 60 分鐘的演講中,清晰地解答瞭大傢 最關心的 3 個問題:
01
總膽固醇 和 LDL
演講一開始,大衛就先刷新瞭我們的三觀:
膽固醇越低,死亡率越高。
2001 年,《柳葉刀》刊登一個世代研究,追蹤 3,572 名日本和美國男子(71 歲到 93 歲)20 多年。
研究結果發現,年齡越大的人,膽固醇越低,死亡率越高。對於老年人來說,低膽固醇的死亡率明顯較高。
除瞭這個研究,其他關於 LDL 和 壽命 的文獻,都不能證明人們因為高 LDL 而早死。每一篇研究都顯示,LDL 最高的那群人,和 LDL 正常的人活得一樣久,甚至活得更久。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人們對於 膽固醇 還有那麼深的恐懼呢?
安塞·基斯的脂肪假說,大傢應該都聽說過,今天我們不提。除此之外,1986 年《美國醫學會雜志》還刊登瞭另一項研究,讓人們對膽固醇的恐懼達到極致。
這份研究涉及 35 萬人,給出的結論是:
膽固醇 300mg/dl 的人,死於心臟病的幾率,是膽固醇 150mg/dl 人的 433%!
433%,任何人一看到這個數字都先被震懾瞭。
但是這個 433% 是怎麼得出的呢?讓我們來見識一下研究者 利用統計學的除法 的本事吧:
這份研究的原始數據是這樣的:
一個膽固醇 150mg/dl 的人,死於心臟病的幾率是 0.3%
一個膽固醇 300mg/dl 的人,死於心臟病的幾率是 1.3%
先不說相關性不等於因果性,不管怎麼看,這兩種幾率的差異都不大。
但研究者直接把 1.3% 除以 0.3%,推導出後者心臟病死亡率 433% 於前者的結論。
這樣的數據有什麼問題呢?會心算的同學,和我們一起「反過來」看吧:
一個膽固醇 150mg/dl 的人,不會 死於心臟病的幾率是 99.7%(100%-0.3%)
一個膽固醇 300mg/dl 的人,不會 死於心臟病的幾率是 98.7%(100%-1.3%)
那麼,同樣的數據,同樣的除法,99.7% 除以 98.7%,得到 101%,這是什麼概念呢?
膽固醇 150mg/dl 的人,不會死於心臟病的幾率,是膽固醇 300mg/dl 的人的101%。
也就是,膽固醇 150 mg/dl 的人,
不會死於心臟病的幾率,
隻比膽固醇 300mg/dl 的人,多出 1%。
隻是一個統計 trick,研究者就成功將微乎其微的 1%,變成駭人聽聞的 433% 。
大傢可以先記住這個“除法”,它會在下面談到的「他汀類藥物臨床試驗」中,反復出現。
02
他汀類藥物
安塞·基斯提出瞭膽固醇有害後,又提出瞭一個假說。他認為,隻要把膽固醇值降下來,人就能更健康。
他發現多吃玉米油,人們的膽固醇就會降低。
1965 年,他在《英國醫學期刊》上發佈瞭他的一項實驗。
這項實驗的研究對象是心臟病人,安塞將他們分成兩組,一組吃玉米油降低膽固醇,另一組是正常吃的對照組。
結果玉米油組的病人,膽固醇的確下降。他得出瞭研究結論:玉米油能降低膽固醇,讓人更健康。
可這個實驗沒有公佈的數據是,最後,玉米油組的死亡率比對照組高。
回訪時發現,75%的對照組還活著,但玉米組生存者隻有50%。玉米油的確能降低瞭心臟病人的膽固醇,但同時他們的壽命也更短。
雖然我們不能因此直接給出「玉米油會讓人短命」的結論,但顯然「玉米油有利健康」這個觀點,必須重新評估。
在玉米油對於預防冠心病的研究失敗後,科學傢不氣餒,終於發明瞭他汀藥物。
在美國,最暢銷的他汀類藥物是立普妥,幾乎所有膽固醇過高的人,都會被醫生開這個藥的處方。
這是因為臨床研究證實,立普妥能降低 36% 的心臟病風險。
這是真的嗎?
如果你回頭去看原文研究,就會發現,同樣的「除法把戲」又上演瞭一次。
根據 2005 年刊登在《柳葉刀》的研究,針對高血壓患者隨機給予 立普妥 或 安慰劑 3.3年,發現服用立普妥,和服用安慰劑人群的心臟病發病率,隻相差 1.1%。
這1.1% 怎麼變成 36% 呢?靠的又是除法。
服用立普妥的人群,沒發生 致命性心肌梗死、致命心臟病 的幾率是 98.1%。
服用安慰劑的人群,沒發生 致命性心肌梗死、致命心臟病 的幾率是 97%。
兩者相差瞭1.1%。
立普妥廣告,直接將這個 1.1% 除以 3%,就得到瞭少 36% 的心臟病風險。(3%是從100%-97%得來)此外,這項研究的經費,是靠立普妥開發藥廠—— 輝瑞 贊助的。
可能是為瞭規避法律責任,當年的立普妥廣告邊上還有一行小字,表明吃藥的人僅有 2% 病人發病,不吃藥的,有 3% 發病。
所以真正的立普妥廣告標語,應該是“降低 1% 的心臟病發病率”。
立普妥專利到期後,新興起的瑞舒伐他汀(crestor)也用瞭同樣的 “除法”,把 1.2% 的差別,誇大到瞭 44%。
藥廠贊助研究人員,讓研究人員的論文能上期刊;研究人員給藥廠統計結果,讓藥廠有專傢背書與營銷臺詞。在這一連串裙帶關系發展下,生產出瞭上百篇的論文研究,讓美國心臟協會有理由相信:
降低膽固醇標準,可以讓更多人不會得心臟病。
然而,實際上的結果,卻是:
一筆「吃一輩子」的藥費,換來1%死亡率的降低,以及未被重視的副作用。
你可以到國傢藥品不良反應監測中心官網
搜索他汀,就會看到相關副作用
服用瑞舒伐他汀的人,患糖尿病的幾率,從 6% 升到 12.5%。
如果按照“除法”守則,可以說患上糖尿病的風險,增加瞭一倍多。
此外,眾多研究表明,他汀類藥物,還會帶來其他數之不盡的副作用:
03
凝血因子
既然高膽固醇、高 LDL 不是導致心臟病的元兇,那麼到底什麼原因,導致心臟病呢?
一份調查研究,揭示瞭真相。
這份研究調查瞭心臟病人與健康人士的血液,結果發現:
① 心臟病人,與健康人士的總膽固醇、HDL、LDL、甘油三酯相差無幾;
② 真正出現差別的地方在於 纖維蛋白原 和 凝血因子。
凝血因子是參與血液凝固過程的各種蛋白質 組成成分。它能救命,防止失血過多,但也可能殺人。
當你出血時,它會和血小板粘連在一起,補塞血管上的漏口,幫你止血。
但如果血液中,凝血因子的比例過高,會造成血液凝固、難以流通,從而引發心梗、心臟病。
什麼因素會導致凝血因子過高呢?
原因不是單一的,眾多因素都可能造成凝血因子過高,包括:
所以如果你想降低心臟病發病率,絕不是簡單地把膽固醇降到正常值就行。
你要改變你的生活方式:減肥、戒煙、釋放壓力、降低血糖、血壓……。
整段演講看完,我們對膽固醇、他汀的瞭解也逐漸清晰:
需要特別提醒的是,這個演講僅僅隻針對 LDL 及膽固醇過高人群,使用 他汀類藥物 進行調查,並不包含:
等情形。
04
最後的話
上次寫完文章後,看到後臺朋友的留言和反饋,這幾天也反思很多事情。
我隻是知識的搬運工,把學界的最新知識整理出來,用自己的話說給大傢聽。
我不是醫生,沒有資格給醫療意見。
我們的文章,也絕不是教大傢私自停藥,而是鼓勵大傢辯證思考。
如果你是病人,
任何治療方案都要遵照醫囑。
你可以去跟你的醫生溝通。
如果你的主治醫生從未聽過他汀的副作用,
那請你告訴他。
相信他在看完國內外的最新論文、研究後,
做出他專業醫生該有的判斷。
如果你是醫生,
我們也希望你能多看看國外的新觀點,
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完美的世界是一勞永逸的。
隻要權威給我們一個標準答案,
跟著去做,人生就可以一帆風順。
可惜現實並非如此!
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
隨著時代進步,新舊觀點會不停地碰撞。
這個世界紛紛擾擾,有太多的聲音。
所有的聲音(包括我們),並不一定完全正確,
但每個聲音,都該有被聆聽的權利。
我們歡迎討論、不怕質疑。
你可以選擇兩耳不聞天下事,
也可以選擇多聽、多看、多想……
采百傢之言,再獨立思考,得出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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