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藥神》能夠成為爆款,王傳君功不可沒。

頭發稀疏卻異常油膩,臉色慘白卻食量如牛。呂受益佝僂著身子卻總讓人覺得猥瑣而又可疑。譬如他口口聲聲說對別人是發財,對自己是救命;譬如大傢都在群情激憤,他卻坐在走廊裡多吃幾份盒飯。

口口聲聲說你可以發財,我為瞭救命。安知不是故佈疑陣?

輕車熟路搭上思慧這條下線讓人覺得莫非是老吃老做,傢常便飯?

特別是教堂大武行那次,危難之中,呂受益的第一反應是:勇哥,怎麼辦?假設勇哥這個油膩男來一句:有困難找民警。他不一定會沖在最前面。

他始終自覺地憋在角落裡,躲在陰影裡,藏在心事裡。他就是上海話那個入木三分的詞:不響。他輕輕地釋放著自己的喜悅,甚至在喜悅的同時都隨時準備收回自己的忘形。

他卑躬屈膝地和任何人打著圓場,近乎諂媚地察言觀色。【體面】地寒暄著,不敢憤怒。生活早已對他不留情面,他也不會說什麼我以歌待世界。他不斷地折疊著自己,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口罩。遇到如此悲慘的人生大部分可以破罐子破摔,他卻是皺著茍且,越來越皺。

大傢一起賺錢,大傢一起橫著走;大傢一起唱歌,大傢一起起哄脫褲子。

大傢吃分手飯,他忙不迭地螳臂當車:吃多瞭,都吃多老酒瞭。明天都好瞭……然後他連尷尬的權利都被剝奪瞭。然後日後相見,他喃喃地說:吃桔子。然後他有些戲謔地說:頭發剪掉瞭啊。

即便奄奄一息,他還是皺著。人生皺得過久,已經失去瞭舒展的彈性。

一生人,一輩子,呂受益也不是沒有舒展的瞬間。譬如帶著勇哥去看自己還不會說話的兒子:本來我一直想死。看見他不想瞭,怎麼也要等到他叫我一聲“爸爸”。他結婚早,說不定還可以聽到叫我爺爺。

然後他們夫妻似乎隨意地說一句:勇哥,我們稍微喝一點?

然後鄭重地一飲而盡。

他們的快樂也就此一飲而盡。

人生如畫,逆水行舟,聲聲慢慢,蘆花深處裡一管笛,一尾琴。呂受益的人生曾有的笙歌燕舞早已經蕩然無存,之後的急管繁弦嗚咽啞然。

就在那個下午,或者說傍晚,響瞭一次,萬籟俱寂。

黃毛動物兇猛,呂受益就此輪回。

我們目睹瞭這樣一次不響的人生,直到最後,終於也還是不響。

他們兩人在路邊的微笑,又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敬請期待《我不是藥神》人物列傳最終回之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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