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趙汀陽先生人工智能文章的商榷

快乐一剑飘 2024-09-13 21:00 10次浏览 0 条评论 taohigo.com

近期,《探索與爭鳴》發表瞭趙汀陽關於人工智能的文章——《GPT推進哲學問題瞭嗎?》,拜讀之後,深感失望。這樣的文章如何通過編輯審核?全篇都是似是而非、語焉不詳、自以為是的觀點,全然不似一個哲學傢的文章,倒像是 ChatGPT 模仿趙先生口氣生成的娛樂文字。

這種文章發表出去,可能會引發思想上的混亂,造成不必要的誤解。既然貴刊題名《探索與爭鳴》,筆者寫信“爭鳴”一下。畢竟,真理越辯越明。

在此申明,筆者與趙先生沒有任何學習和生活交集,完全不認識趙先生,僅僅是看到這篇文章之後,覺得應該談幾點普通讀者的看法,算是一種讀者來信。

早先看過一篇《南風窗》的文章《趙汀陽:是什麼讓中國人“不講邏輯”?》,趙先生在裡面說,「我也不同意依靠玩這些文學手法來“講道理”。它們可以制造趣味,但不適合用來論證。把“修辭法”(亞裡士多德說的)用於論證,就容易形成詭辯或胡說。」

但是在《GPT推進哲學問題瞭嗎?》裡面,全是“修辭法”論證,看不到一點哲學傢的嚴謹論證,這是怎麼回事?

下面根據趙先生的文本,逐條來看。

題目就有語病。GPT 推進哲學問題?語法不通。推進哲學研究,可以。推進哲學向前發展,可以。推進哲學問題,小學生都能看出語法不通。

接著甩出一句,「語言是人類本質?」不知所雲。這個論斷是趙先生自己的哲學論斷,還是出自何處?其具體意義如何?是在語言哲學框架來說還是意指其它?全然不知。

語言是人類本質。這樣的大論斷,一句略過,這是純粹的“修辭法”,或者是“想當然”。就算語言哲學學派裡面,也沒有這樣的論斷。

接下來談到的“哲學是什麼”的問題。這一點,純屬個人觀點,並非一種論斷,可以不予置評。但是,趙先生說,「哲學研究任何思想“界限”問題,如知識的基本假設、思維的基本設置、價值的最終根據等等,而對思想界限的研究必定形成思想的自反性或相關性(reflexivity or self-reference)。」所謂的自反性或相關性,趙先生也沒有講明白具體涵義,既然如此,結合上下文語境,我認為其實不過就是意識的自指,能夠反省自身的特點罷瞭。這根本不是什麼哲學的專利,而是數理邏輯最先的成果,然後是數學界對“邏輯悖論”的研究。說“悖論”出自早期希臘哲學也可,但對“悖論”的深入認識,乃至本質認識,確實數學的成果。

趙先生然後又說,「除瞭對思想邊界進行極限反思,哲學的其它功能都是可替代的,實際上已經被科學和社會科學所替代。思想的極限邊界意味著思想走不出去瞭,隻能自我說明。』這裡把意識的自指和思想所謂的邊界混為一談。意識具有自指性,不代表自指性就是意識的邊界,就是思想的邊界。哥德爾的不完備性證明,並不代表那就是數學研究的邊界,數學照樣在發展,而且愈發生機勃勃。

接著,趙先生反復強調,「人工智能仍然屬於圖靈機」,嚴格講,這句也是語法錯誤,粗略講,這又是“修辭”論證。首先,圖靈機是一種計算模型,人工智能有很多種,采用的計算模型也不一樣。所以,如果說「當前的人工智能仍然基於圖靈機」,那麼沒有什麼大問題。如果使用“屬於”,那就是一種邏輯上的歸屬關系,這一點作為哲學傢的趙先生想必更清楚。說人工智能仍然屬於圖靈機,顯然是不嚴謹的。實際上,當前的GPT 基於神經網絡模型,而 早在 1943 年,神經網絡剛提出來,就被證明“等價”於圖靈機,註意,是等價,不是屬於。

「圖靈機是人類設計出來的,因此,圖靈機的設計能力不超過人的能力。」這又是典型的“修辭學”論斷,把臆測當成邏輯推斷。而且充滿瞭概念偷換和混淆。圖靈機隻是一種計算模型,就如同算盤是一種計算模型一樣。說圖靈機的設計能力不超過人類,就好比說,算盤的設計能力不超過人類。根本是胡拉八扯,不是一回事。說人工智能的“心靈”可以與人相似但不必要與人相同。而馬上又說,模仿人類心靈最難,人類心靈是上帝的作品,要模仿人的心靈就需要破解上帝的智能。這裡的上帝具體指什麼?這是宗教觀點還是哲學觀點?難道,趙先生不是一個哲學傢,而是一個神學傢?

隨後,趙先生說,「據說以數學觀點看,七進制的功能最優」,隻是“據說”,沒有任何出處信息。哲學傢都是這麼寫文章的嗎?隻用一個“據說”就可以瞭?實際上,任何學過中學數學的人都知道,沒有絕對的最優進制,要看具體的使用場景。

從這一句話看,趙先生還不如人工智能,因為同樣的問題,GPT 回答:「從理論上講,七進制與其他進制(如二進制、八進制、十進制等)相比並不能說是最優的,並沒有絕對的最優進制。不同的進制對於不同的應用場景可能都具有各自的優勢。七進制的優勢在於它能夠用較少的數字表示一定范圍內的數,比如在一些需要節省存儲空間的場景下可能更適用。但是在其他方面,比如計算和表達等方面,可能其他進制更為適用。因此,要根據具體應用情況來選擇最合適的進制。」

建議,以後趙先生寫文章,多參考人工智能,因為人工智能可能確實「推進瞭哲學傢的問題」,可以隨時取代哲學傢。

再看文本,趙先生說,人類用大數據訓練人工智能,就等於人工智能“理解”瞭所有人類知識?這恐怕根本不清楚“理解”是一個多麼困難的哲學命題吧?照這麼說,一個死記硬背百科詞典的人,就精通瞭人類所有的知識,成為瞭趙先生口中的“上帝”?記住知識和理解知識是兩回事,小學老師都知道這個道理。

還是同一段,『真正的高智能可能是量子式的能力,包括反思能力與傳說中的“統覺”能力。』“量子式”和反思能力或『傳說中的“統覺”能力』有何關系?這裡的量子式是否隻是“量子閱讀術”中的形容詞用法?拋出“量子式”唬人?馬上又說,『或許需要等待量子計算機去證明』,請教一下趙老師,前面您說人工智能仍然屬於圖靈機,那麼,您的意思是,量子計算機就不是圖靈機瞭?它的架構是“超圖靈機”嗎?難道趙先生不知道,量子計算機的計算模型依然是圖靈機,不過是執行並行算法罷瞭,何以見得就能超越圖靈機?

GPT 是圖靈機的升級版?不知所謂。圖靈機是一種模型,GPT 是一種程序,而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已經證明神經網絡等價與圖靈機,所以,說基於神經網絡的 GPT 是圖靈機的升級版是什麼意思?圖靈機的升級版是指“超圖靈機”,那是一個全新的概念。在論述這類專業名詞時,最好堅持嚴謹的態度。

『人工智能的思維方式也是人的發明』這是完全錯誤的看法,人工智能是人的發明,但是其思維方式卻是基於簡單規則在超大規模上衍生出來的,我們並沒有發明其思維方式,甚至對人類,其思維方式也是一個黑盒子。 我們現在並不清楚大語言模型的神經網絡如何“思維”,我們知道,神經網絡工作的方式,但是如此工作方式如何出現這種結果,我們並不清楚。也就是說,我們知道神經網絡的工作規則,但是當參數達到千億萬億級別之後,出現的類似“思維”的模式卻是在更高的層次上出現的新東西,我們並不清楚這些東西如何從簡單性規則中湧現(emergent)出來。而阿爾法狗在圍棋上的實例,足以證明人工智能的“思維”能力能夠遠遠超越人類,而不是僅僅無限逼近人類。但是,值得註意,阿爾法狗對圍棋的“思維”方式和人類截然不同。就算阿爾法狗的棋力超越人類,我們依然不能認為,阿爾法狗理解圍棋這項運動。最近的一項研究表明,如果人類選手采用某種圍一個正方形大邊框的形式,可以擊敗阿法爾狗,而這種簡單的投機招法,人類初學圍棋的學童在若幹步之後都會發現,但是像阿爾法狗一樣的圍棋高手卻幾乎會百分百落入這個圈套。可見,其對圍棋的理解和人類所謂的“理解”截然不同。

接著馬上又提到停機問題,顯然趙先生對停機問題理解錯誤。停機問題涉及的是可計算問題,而非圓周率一類的問題。圓周率是超越數,並非不可計算數。

『GPT 的思維方式已經從機械主義轉向經驗主義和進化論』,這一點完全是誤解。這是把數據訓練和遺傳算法或者進化算法誤以為是經驗主義和進化論。實際上,GPT 的思維方式還是一種黑箱。如果說,它是一種進化論的思維方式,那麼,其需要一種自然選擇來引導其進化方向,但是當前 GPT 完全是一種盲目生成語言,一種基於已有文本的詞語關聯“隨機”生成文本,文本的意義由人類賦予,實際上,前段時間關於 GPT 訓練的肯尼亞外包人工標記的新聞就很熱門,大傢都知道。這一點趙先生隨後也提到。他認為,GPT 的訓練模式是不需要先天語法的徹底經驗主義。這一點上,恐怕是把喂給GPT的語料的模式等同於“經驗”瞭。人類語言中,經驗是與世界互動中形成的行為模式,而 GPT 能接觸的隻是“文本”,完全無法和現實自主互動,隻能依靠人類外部標記語料,也就是人類標記語料,賦予其語料意義,怎麼能認為它是“徹底的經驗主義”?這是混淆瞭概念。當然,談及人工智能之時,人類往往不由自主地以人類視角理解人工智能,故此把人類慣用的概念誤用到人工智能之上。因此,直接論斷其思維方式是機械主義轉向經驗主義和進化論,實在沒有道理。

這裡需要註意計算機算法中的概率當成機械主義的論斷,這個論斷是否合適?在哪幾個層次上可以分析,這才是哲學傢應該思考的問題,而不是直接拋出武斷的論斷。鐵口直斷,那是算命的騙子,不是哲學傢。

至於喬姆斯基的先天語法,現在的研究已經不再支持人腦中存在先天語法模塊。實際上,筆者以為,所謂“先天語法”不過是“經驗主義”的產物,其實屬於後天,並非先天就有語法。我們不可因權威之言,而變得教條。

「人工智能還可以引入更多復雜一些的思維模型」。這一句話基本還是不明白人工智能思維方式是一個黑盒的外行論調。趙先生提到的博弈論和演化博弈論的模型都是人類理解框架下的產物,人類可以基於這些思維模型設計具體算法,用這些算法處理問題,但是這些算法並不能形成“人工智能”,最多隻是專傢系統,實際上,這正是人工智能早期研究的進路,它被證明走不通。反過來,人類制定簡單規則,構建出神經網絡,然後不斷增加規模,反而在“宏觀上”出現瞭似乎具有“思維”能力的人工智能,但是,這樣構建出來的人工智能,究竟在底層如何思考,如何“思維”,我們並不清楚。

「不斷有新因素加入的迭代就是進化」。這是沒有把握住進化的本質。進化不僅是基因突變造成的“新因素”,還有一個“自然選擇”的篩選過程。兩者合起來,才能“進”,然後“化”。光有新因素引入,而沒有選擇,不一定能“進”,甚至可能是退化。

關於接下來提到的「“新芝諾問題”」。第一,「在物理學上,阿基裡斯當然瞬間就能超過烏龜」,這裡表述不嚴謹,註意一點,不是在物理學上,而是在現實世界。物理學是人類的認識,並非就是真正的現實。我們應該強調的是,在現實世界,阿基裡斯瞬間就會超過烏龜。這個問題的關鍵性在於,芝諾所說的無限過程對應一個可收斂的級數。有一個固定的和。第二,接下來說:『人類的智能存在著極限(心靈和身體的能力都存在著極限)』,我看不出,人類的心靈和身體能力存在極限這一命題如何推導出“人類的智能存在著極限”這一命題。人類社會之所以不斷取得智能上的成就,正是因為人類具有語言。一個天才花費一輩子時間得到的一個觀點或創造,可以通過語言進行社會遺傳,從而變成整個社會的知識財富,盡管可能其他人都不是天才,而是平庸之輩,但是天才的創造卻被整個社會共享和繼承。在此基礎上,人類智能不斷發展。難道迄今為止,人類取得的智能成就是依靠某位個體一人的發明創造嗎?既然不是,個體的身體能力或者壽命極限如何能夠造成人類智能的極限?

「人工智能何以突破奇點」。在計算機界,所謂的“奇點”並不是一個公認的嚴格命題,作為哲學傢,首先要思考的是,究竟有沒有所謂的“奇點”,而不是跟著洋和尚念經,先承認瞭“奇點”存在,然後又進一步論證“人工智能何以突破奇點”。

「哥德爾對數學系統的反思是最偉大的自我認識之一」,這是趙先生的個人觀點,我們無從置評,但接下來的「哥德爾的反思是目前對“我是誰”這個哲學問題的唯一成功回答」,卻像是事實陳述命題。但是,哥德爾的反思不過說明形式邏輯系統必定不能自洽,而“我是誰”這一哲學問題並不能放到形式邏輯體系中考慮。自我意識並不是存在於嚴格的形式邏輯系統之中(比如趙先生前面提到的圖靈機),而是存在人腦之中,或者說人體之中(因人類並非隻用大腦思考,而是用全身在思考,可見最新生物學研究關於腸道影響人類情緒的新聞報道)。既然自我意識並非處於一個嚴格的形式邏輯系統,哥德爾關於形式邏輯系統不完備的觀點怎麼可能對“我是誰”這一哲學問題進行回答?還是“唯一成功的回答”?

哥德爾不完備性定理隻適用於能力強到足以描述算術的形式系統。這包括圖靈機,而 Lucas 的主張則是部分基於“計算機就是圖靈機”這個斷言的。雖然這是個很好的近似,但並不十分正確。圖靈機是無窮的,而計算機是有限的,因此任何計算機都可以用命題邏輯描述為一個(超大規模的)系統,該系統不受哥德爾不完備性定理的制約。其次,一個 Agent 無需因其不能像其他 Agent —樣能夠確立一些語句的真實性而感到羞愧。——《人工智能:一種現代方法》第三版 853 頁

「人工智能將來是否能夠發明自己的語言?」語言是如何發明的?或者說,如何進化出來的?現代腦科學認為,語言產生於人類為瞭解釋自己的意圖,從而為瞭更好地和同類進行交流。人工智能當前隻是一個神經網絡,而不是多個集群,人工智能沒有和同類交流的需要,它們的語言輸出,不過是為瞭讓人類理解,這也是其設計目的。也就是說,語言是人類的產物,是人類的視角,所謂「人工智能要突破奇點,就必須能夠構建自己的語言」,這其實隻是用人類視角度量人工智能,以“我”觀物,萬物皆我。也是古希臘的“人是萬物尺度”的老生常談。不妨說,人類要真正理解人工智能,首先得突破自我中心觀點。

趙先生接下來說到“似乎觸及瞭人類的智能極限”的七個問題,大部分不過是一種誤解,或者說沒有清楚理解問題實質。

第一個問題,“無窮性或預測未來”。這裡作者把“無窮”概念與操作概念混為一談。無窮本身就是一個哲學概念,其涵義非常復雜,一百多年,哲學界數學界就在爭論無窮是否能夠真實存在,或者說,無窮是不是一個恰當的概念。我們姑且不理會無窮的可能性這一哲學問題,而是就看無窮性和未來可預測性的問題。如果說,因為無窮性的存在,未來不可預測的話,那麼人類完全無法在世界存在。

人類的日常活動中充滿瞭對未來的預測。在人群中走路時,我們的大腦時刻在預測是否他人會撞到我們。按理說,他人的運動的可能性,就是一個無窮集合,但是我們很確信地知道每個人的軌跡,並計算出一條合理路徑,避開他人。這難道不是基於大腦對未來的預測?這難道不是無窮性?如果是,趙先生說的未來有一個臨界時間尺度,比如說,一年才算未來,那麼這樣的未來預測就陷入到決定論的哲學討論中,與人類智能的極限關系不大。不管怎麼說,無法遍歷無窮,並不表明不可能預測未來。就算阿爾法狗在和人類下圍棋時,也不是遍歷所有可能著法,而是要進行所謂的“剪枝”,從而選擇最有可能的著法。這並不影響其預測人類棋手的著法,並贏得人類。可見,遍歷無窮和預測未來之間實在沒有聯系。

第二,趙先生說『存在著一些真理無法證明』。首先,既然無法證明,如何知道其是真理?這裡,趙先生似乎是在說波普爾關於科學的觀點,一個科學論斷無法被證實,隻能被證偽。因為人類無法窮舉宇宙間所有的事例,而一旦發現反例,科學命題就被推翻。趙先生的觀點是否說這個,不清楚,但是根據其短短論述來看,很像是重復波普爾的這個觀點。在科學哲學界,波普爾的觀點已經落伍,這裡不再引述相關研究。但,從趙先生在這一條仍然強調“無窮性”來看,他還是對無窮性的哲學涵義沒有真正理解。中國人說,以無限為有限,這個觀點實際上最能解答趙先生的疑惑。因為,人腦實在無法真正把握無限或者無窮,我們處理無限或無窮的方法,無論在數學上還是在哲學上,都是把無限當成有限處理。比如高中大傢都熟知的數學歸納法,它不是真的要去驗證無窮個命題,而是推導出一個遞推關系,然後得到無窮多個命題的正確性。趙先生是中國哲學大傢,中國哲學對無窮概念的處理,應該更清楚一些。

第三個,提到悖論。悖論完全不是人類智能的極限,甚至連人類科學的極限都算不上,而是科學發展的催化劑。往往出現悖論,對悖論深入研究,人類的思想就進一大步。說到這裡,我註意到驗證一個哲學傢是否夠格,就看其是否能夠弄清楚芝諾的飛矢不動悖論(就我讀過的幾本西方哲學史的作者敘述而言,他們自己並沒有弄明白這個悖論的問題關鍵),對一個物理系本科生,這是很簡單的一個問題,但是對於我們最優秀的哲學傢,他可能終生不能完全明白這個悖論的問題在那裡。這實際上不是一個悖論。如果趙先生感興趣,可以嘗試解釋一下這個悖論。悖論是人類智能的極限,我想,這樣的話可能隻有門外漢,或者對哲學一無所知的人才敢這麼說。

第四點,關於哥德爾定理。實際上,哥德爾定理對數學發展的影響並不大。這一點趙先生文章中也談到哥德爾晚年的遺憾。哥德爾不過通過巧妙的構造,證明一個形式邏輯系統不可能是完備的,此外無它。發現系統存在漏洞,不是人類智能的極限,而是人類智能的洞見。這隻能說明一個完備的完美的沒有邏輯沖突的系統,不過是人類哲學傢的想當然,並非就說明人類智能有極限。趙先生還談到人類智能極限的其它幾個問題,實在不值得一駁瞭。就此停下。

最後再提一點。趙先生說人工智能無法重復人類的核心創造力,也就是“悟出”定理的過程,這個過程一般是超越邏輯而存在。這一點我完全同意,我認為,能看到這一點,是趙先生文章唯一的亮點。人類的創造過程往往不合邏輯,超越邏輯。比如玻爾提出的舊量子論,電子固定軌道繞原子核轉,竟然不會產生電磁輻射,這完全不符合當時的電磁學原理,斯特恩和勞恩甚至發誓,若是玻爾的理論正確,他們就退出物理學界。但,實驗結果表明,玻爾是正確的。也就是說,趙先生肯定瞭人工智能有局限性(七十年來,人工智能已經多次引起社會註意,引發哲學討論,七十年代美國人有書《計算機不能做什麼》馬希文老師譯為中文,本書實際上就是討論人工智能的局限性),但是隨後說,人工智能“最終導致人的廢物化”,我看不出,為何人類的直覺在無法被人工智能取代的情況下,人類還會成為廢物。工業革命就是用機器取代人類,但人類的肌肉並沒完全萎縮,人類也沒有變成廢物。這一次不過是新的信息革命先聲,人工智能是否會成為一個新物種才是應該討論的哲學命題,而不是武斷地認為,“會導致人的廢物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