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豆瓣）
《漫長的告別》是美國推理小說作傢雷蒙德·錢德勒創作的長篇小說，首次出版於1953年。
在該小說中，主人公馬洛遭遇瞭新的考驗：馬洛遇到瞭一個優雅有禮的酒鬼特裡·倫諾克斯，和他在維克托酒吧一起喝酒的代價可真不小，再加上一張價值5000美元的“麥迪遜肖像”，馬洛得為他的“過失殺人”和打破的自尊沖鋒陷陣。遺憾的是，案情的水落石出最終成瞭友情的粉碎機，悲情又一次籠罩瞭馬洛。
◆作者簡介 （豆瓣）
錢德勒（1888-1959），美國小說史上最偉大的名字之一。
錢德勒以菲利普·馬洛為主人翁的偵探系列作品，半世紀以來早已突破一般類型小說的局限，躋身經典文學的殿堂。
錢德勒共創作瞭七部長篇小說和20部左右的短篇。他被譽為硬漢派偵探小說的靈魂，代表著硬漢派書寫哲學的最高水平。他是美國推理傢協會（MWA）票選150年偵探小說創作史上最優秀作傢的第一名，他塑造的偵探菲利普·馬洛被評為最有魅力的男人。在四十年代好萊塢男演員以能扮演菲利普·馬洛為榮，其中以亨弗萊·鮑嘉扮演的馬洛最為成功。
錢德勒是電影史上最偉大的編劇，他為好萊塢締造瞭激動人心的“黑色電影”。他與比利·懷爾德合作的《雙重賠償》被稱為黑色電影的教科書。自1942年到1947年，他的4部小說6次被搬上銀幕，連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威廉·福克納都隻能給他當助手，與他合作過的大牌導演有希區柯克、比利·懷爾德、羅伯特·艾特曼等。似乎至今沒有一個作傢享有好萊塢如此的厚愛。
◆目錄（豆瓣）
（略）
◆讀書心得（朱江）
（以下文字有劇透）
之所以翻開這本半個多世紀前的小說，是因為村上春樹自稱他看瞭12遍之多。要知道，這可是一本偵探懸疑小說，在已知兇手和真相的前提下，是什麼魔力能讓這位大師如此欲罷不能，這本就是一個有趣的迷題，等待我們去揭曉。
偵探懸疑本就是非常受歡迎的題材，書中的層層迷霧、種種真相隨著故事的推進，讓讀者和主人翁（往往是偵探）一起探索，這種扣人心弦的刺激感以及真相大白的爽快感，伴隨著我們的成長，從柯南到金田一、從福爾摩斯到保羅、從狄仁傑到黑臉包公，無不個個聰明絕頂、智慧過人，待到真相大白之處，無不讓觀眾讀者們辦案叫絕、五體投地，然而，咱們這本《漫長的告別》主人翁菲利普·馬洛與以上這些神探相比，無論是探案水準還是個人做派，均難以望其項背，但卻毫不妨礙大眾對他的喜愛，更是被評為最有魅力的男人，甚至在“偵探界”一度超過福爾摩斯。
小說開篇，主人翁馬洛便“撿”瞭一個爛醉如泥的落魄酒鬼回傢，算是不太體面的萍水相逢，後又以酒結交成為瞭知己，很有一點中國武俠小說的做派，英雄莫問出處、更莫問結交長短，“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馬洛不但為他潛逃鋪路，更是在局子裡被揍得鼻青臉腫卻始終守口如瓶，在知曉這位“惺惺相惜”的哥們命喪他鄉後，更是全然不顧自己安危，與黑白兩道為敵，即便萬劫不復也要為這位仁兄伸張正義，還他一個公道。這就是全書的主線，貫穿始末。
一本上個世紀西方的著作，竟然寫出瞭中國武俠小說的俠義之風，不得不說，這種人類內心對正義、友誼、信賴、使命、懲惡揚善等高級精神的訴求，追根究底都是異曲同工的。
“士為知己者死！”，菲利普·馬洛應該沒有看過武俠小說，能有這個覺悟，實屬不易。然而，最可悲的不是自己為“知己”死，而是“知己”壓根沒死，不但沒死，他發現這位“知己”不但差點把自己玩死，甚至還間接把他人害死，這是一個騙局。
馬洛根本不膽怯含冤入獄、突然喪命，他經歷瞭一個又一個的騙局，結識瞭一個又一個的騙子，但他是從容淡然的，因為他心懷信念，這個信念說大瞭是“俠”，是對骯臟社會現狀的審判與對抗，這個信念說小瞭是“義”，是對這個可憐兄弟的同情與情誼。
馬洛是一名被開除的警員，42歲沒有傢、收入微薄、受人歧視、好煙嗜酒，他的睿智在於，可以通過犀利、簡短、幽默的語言，不但標註瞭他的三觀，他對當時的司法系統本就存在著非常大的意見（不但被開除，還被暴力對待），剛好出現瞭一位“已故”好友的冤假錯案，此時，他便種下瞭一個信念：一則為友人平反昭雪，二則羞辱當下的種種陋規惡習，以及讓他惡心的各界人士。
所以，看似他在為朋友兩肋插刀，實則都是希望借助此事，一雪前恥、出一口鳥氣，此時的他，處境是非常危險的，但支撐他的卻是強大得精神力量，強大到可以忘掉個人的得失和安危，這，就是信念的力量。
然而，40幾章的內容，抵抗不住1章的翻轉，要說偵探懸疑小說翻轉是很正常、甚至可能是必須的，但本書的翻轉則不太講“武德”，既沒有遵循偵探小說的套路、也沒有遵循武俠小說的套路，它讓主角菲利普·馬洛一直堅持的信念崩塌瞭……
那個讓他可以“舍生取義”的人活瞭過來，將他的信念撕瞭一個粉碎，不過還好，這個人還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壞人，說白瞭，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趨利避害的普通人。荒誕的是，馬洛把自己演成瞭小說中的英雄人物，但配角卻不太給面子，他不好好死去、卻選擇茍且偷生，這是一種怎樣的諷刺？卻又是一種怎樣的現實？
一幅畫，要就是浪漫主義、要就是現實主義風格，沒辦法雜糅，但小說可以，作者塑造瞭一個浪漫主義的人物，又匹配瞭一個現實主義的人物，將其統統放在瞭他的書中，讓他們互動、讓他們喝酒、讓他們發生瞭故事，按下瞭一個不協調的和弦，卻產生瞭別樣味道的藝術效果。
今天，剛才發瞭李清照《漱玉詞》最後一期，講述瞭她的摯愛趙明誠臨陣脫逃，而她寫下“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詩句，用於揶揄這個怯懦的男人，更有一種對心中“那個人”形象崩塌的失望，我在想，這麼一個有著浪漫情懷的女人，也許她更可以接受的是他丈夫戰死沙場的英勇壯舉，而不是臨陣脫逃的茍且偷生，但是，這隻是她個人對一個完美戀人形象在心中的塑造，卻又有幾分本著普遍人性的洞察呢？想一想現實當中，我們曾幾何時，把愛戀的對象在心中、在夢中、在記憶中塑造成何等的美好，卻又有多少次的幻滅、失望和悔不當初的感嘆？他還是他、她還是她，隻是我們去把一個活生生的他（她）在心中美化成瞭我們想要的模樣，然後又怪罪別人沒有按我們寫好的劇本去好好排練，我們本就是生活的演員，卻總是想站在導演的位置，指手畫腳。
馬洛，在感情上是一個現實主義者，從他對男女之情的洞察就能看出，他說“一百個人當中大概能有一對神仙眷侶吧。剩下的都隻是在努力維持婚姻。”
艾琳請求他給她求婚的時候，他這麼說，更氣人的是，他還說：
“我四十二歲瞭。我已經被自在獨立的生活給慣壞瞭。”
讀到這句直擊心靈的話時，我就知道，這本四百多頁的書，沒白讀，也大概能琢磨到，村上春樹為什麼可以讀十二遍。
幹杯，馬洛，用你的威士忌，和我的威士忌。
◆摘錄（原 書 ）
8
◎法律不是正義。法律隻是一部非常不完善的機器。如果你一個不錯地按對瞭所有按鍵，而且碰巧撞瞭大運，那麼正義也許會在它吐出的答案中現身。法律的初衷僅僅是一部機器，一種機制。
◎“是啊。目前為止還沒有報社的人采訪過我吶。我本想借著這件事在報上好好弄出點動靜來呢。那樣肯定能拉到不少生意。私傢探子寧可蹲進監獄，也不肯出賣兄弟。”
9
◎可麻煩你在開始之前，先把手裡的大棒子放下。如果你真不好惹，那你就不需要它瞭；如果你需要它，那你就沒有不好惹到能隨意擺佈我的程度。”
◎“倫諾克斯案已經結瞭。倫諾克斯案已經被一筆勾銷瞭。今天下午，他在自己的旅館房間裡寫好一份完完整整的供狀後開槍自殺瞭。那傢旅館就在奧塔托克蘭，如我剛才所說。”
◎關門的時候我的動作很輕，仿佛那扇門的後面有人剛剛離世。
12
◎有錢人永遠都能保護好自己，還說：他們的世界裡永遠都隻有黃金歲月。我和他們一起生活過；他們隻是群生活無聊又孤獨的人。
◎當這一切發生在你身上時，當你僅有的一切就是口袋裡的這把槍時，當你在一個陌生的國度裡，在一傢骯臟的小旅館中被逼入絕境，而你的眼前隻有一條出路時——相信我，朋友，這件事情沒有任何戲劇化的或是帶來解脫的成分，隻有徹頭徹尾的骯臟、可憎、灰暗與陰森。
◎世上最致命的陷阱就是你為自己設下的那個。
14
◎我先看瞭那張沒有揉過的紙，上面隻有一小段打字機打出的文字，內容如下：“我沒興趣愛上我自己，這世上也沒有其他人值得我去愛瞭。簽名：羅傑（F·斯科特·菲茨傑拉德）韋德。又及：這就是為什麼我沒有完成《最後一個大亨》[插圖]。”
21
◎就這樣，我的私傢偵探生涯又翻過瞭一天。算不上典型的一天，但也不算完全非典型。至於為什麼我還要幹這一行，沒人說得上來。你發不瞭財，你也常常得不到什麼樂趣。時而你會挨一頓痛揍，時而會有子彈朝你飛來，時而你還會被扔進大牢。折騰好一陣子之後，你會精疲力竭。每過兩個月，你就會決定放棄，趁你兩腿還邁得開步子，脖子還架得穩腦袋的時候再找一份踏實的工作。這時，門鈴響起，你打開連通等候室的內門，發現門口出現瞭一張新的臉孔，帶著一個新的麻煩、一肚子新的苦水和一筆少得可憐的錢。
25
◎這就是犯罪和生意之間的區別。做生意你得有資本。有時候我想，這可能是唯一的區別。”
28
◎我對我自己的愛真是妙不可言——最妙的一點是，我沒有競爭者。
29
◎我又不是世上第一個既愛妻子又愛出軌的丈夫。
31
◎“你們這些有錢人真瞭不得，”我說。“你們總覺得自己說出口的任何話——不管有多難聽——都是絕對得體的。你能當著一個你幾乎不認識的男人的面嗤笑韋德和他的太太，而我一旦還你丁點顏色，我的話就成瞭侮辱。
32
◎“錢有一種奇怪的特質，”他繼續說道。“錢一旦多起來，就獲得瞭一種自我生命，甚至是一種自我意識。錢的力量會變得難以駕馭。
◎“怎麼樣？”她悄聲問道。“你和我父親處得如何？”“挺不錯的。他向我解釋瞭什麼是文明。我是說，是文明在他眼中的樣子。他打算讓文明再稍稍延續一段時間。但我最好小心點，別打攪瞭他的私生活。不然的話，他完全可能給上帝打個電話，取消訂單。”“你無可救藥瞭，”她說。“我？我無可救藥瞭？女士，看一眼你傢老頭兒吧。和他比起來，我就是一個藍眼睛的寶寶，搖著一隻嶄新的撥浪鼓。”
33
◎格裡戈利厄斯警監最近怎麼樣瞭？”“退休瞭。你不讀報紙嗎？”“從來不讀犯罪版塊的新聞，警司。太骯臟瞭。”
◎他還暗示說——隻是暗示，並沒有把話說透——如果哪個警察看我不順眼，那他的未來將是十分悲慘的。”“他傢不是開警局的，”格林說。“他承認這一點。他甚至都沒有收買警察局長和地檢官，他說。他們隻是在他打盹兒的時候蜷伏在他的大腿上。”
36
◎“我在這棟宅子裡經歷瞭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手槍在半夜裡走火；醉鬼橫臥在門前的草坪上；醫生上門後卻什麼都不肯做；可愛的女人伸開雙臂摟住我的脖子，對我說著情話，像是把我錯當成瞭別人；外加一個耍飛刀的墨西哥男仆。那把槍的事情很讓人遺憾。可你並不真愛你丈夫，對不對？我之前好像已經說過這句話瞭。
38
◎一天二十四小時，總有人在逃跑，總有人在追逃。窗外，在那片上演著千宗罪的夜色中，有人在死去，在遭受摧殘，被飛起的玻璃割傷，狠狠地撞上方向盤，或是身陷沉重的輪胎下。有人在被毒打、被搶劫、被扼死、被強奸、被謀殺。有人在忍受饑餓、疾病、厭倦，絕望地面對孤獨、悔恨或恐懼，他們憤怒、殘忍、狂亂，渾身戰栗，泣不成聲。一座相較而言並不特別糟糕的城市，一座富裕的、充滿活力與驕傲的城市，一座迷失的、垮掉的、從裡到外全是空虛的城市。這一切全都取決於你屁股坐在哪裡，取決於你自己心裡記著怎樣的一本賬。我沒有賬本。我也不在乎。
42
◎“她當然不知道啦。他倆都是她殺的。”
44
◎那是一個夢中女孩。她的一隻腳跨進瞭此時此刻，可大半個身心卻停留在瞭過去
45
◎時間讓一切都變得卑賤、可鄙，滿面褶皺。人生的悲劇，霍華德，不在於美麗之物英年早逝，而在於他們會變得衰老，變得卑賤。
◎他看上去十分興奮——興奮得大概就像一個殯葬師接到瞭一單廉價葬禮的生意。
◎還記得你開車從巴士底獄把我送回傢的那天晚上嗎？你說我有一個朋友等待著我的告別。我從沒有和他真正告別過。如果你們刊登瞭這份影印件，那麼這就是告別瞭。這等待已經夠久瞭——太久，太久瞭。
◎打一通電話、阻止謀殺案調查，同做掉證人、阻止調查僅僅是兩種不同的手法。在文明的鼻腔中，這兩種手法一樣的臭氣熏天。
46
◎我想要她好好地、認真地、平靜地審視一下自己。之後她願意做什麼是她自己的事情。我想要給一個無辜的人正名。在此過程中我根本不在乎用何種手段達到這一目的，如今一切都過去後我依然不在乎。你要是想拿我怎麼著的話，我是不會跑的。
◎作為私傢偵探馬洛，你確實沒那麼重要。但是，作為一個受過警告卻依然不消停，還公然在報紙上朝著他們吐舌頭的傢夥，情況可就完全不同瞭。你的所作所為傷害瞭他們的自尊。
48
◎“倫諾克斯是你的哥們兒，”我說道，目光直視他的眼睛。“他死瞭。像條狗一樣讓人埋瞭，葬身的土堆上連個名字都沒有。我為證明他的清白出瞭一丁點的力。這就讓你丟臉瞭，是嗎？他救過你的命，自己卻沒瞭命，而這對你而言根本就無所謂。你唯一有所謂的就是扮演大佬。你壓根兒就沒在乎過任何人，除瞭你自己。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佬，你隻是嗓門兒大而已。”
◎因為這是賭博，它滋生賭棍，而當你將這一切的利害得失都通盤計算一遍後，你會發現這世上隻有一種賭博：不道德的賭博。”
◎某種意義上講，所有的警察都一個德性。他們全都怪錯瞭對象。有人在骰子桌上輸掉瞭工資，那就禁止賭博。有人喝醉瞭，那就禁酒。有人在車禍中撞死人瞭，那就禁止制造汽車。有人在旅館房間裡和一個姑娘睡覺被人逮到瞭，那就禁止性交。有人摔下樓梯瞭，那就禁止蓋房子。
49
◎你完全應該變成又一個淺薄放蕩、從小被寵壞瞭的小頑童的，就像你的妹妹一樣。可奇跡是，你居然沒有。你們傢族全部的坦誠正直和一大半的勇氣膽識全都集中在瞭你的身上。你不需要任何人來對你好點。
◎“我要我的香檳。”“你有多少錢？”“全部加起來？我怎麼知道？大概有八百萬美元吧。”“我決定跟你上床瞭。”“唯利是圖的傢夥，”她說道。“香檳的錢是我付的。”“讓香檳見鬼去吧，”她說。
50
◎“你願意考慮娶我嗎？”“這婚姻維持不瞭六個月的。”“哎，看在上帝的分兒上，”她說，“就算維持不瞭，嘗試一下不也很值得嗎？你還能指望生活是怎樣的——一份涵蓋全部風險的全額險？”
◎我四十二歲瞭。我已經被自在獨立的生活給慣壞瞭。
◎大多數的有錢人都根本不配有錢，也不知道該怎麼過有錢的生活。
◎你反感婚姻嗎？”“一百個人當中大概能有一對神仙眷侶吧。剩下的都隻是在努力維持婚姻。
◎第一場離婚是一個艱難的抉擇。在那之後，離婚就隻是一個經濟問題瞭。
◎法國人有一條諺語，說的就是這種感覺。那群混蛋為每一種感覺都發明瞭一條諺語，而他們的話永遠是對的。說一聲告別就是邁入死亡一小步。（每一次告別，都是死去瞭一點點）
52
“你本來就在房間裡，哥們兒——你正在寫那封信吶。”他伸手摘下太陽鏡。一個人眼睛的顏色是怎麼也改變不瞭的。“我看這會兒去喝螺絲起子還有點太早吧，”他說。
53
◎“可你買下瞭大半個我，特裡。隻用瞭一絲微笑、一個點頭、一次揮手，外加一間清靜的酒吧裡的幾杯清靜的酒。這一切都很美好——在它沒有被打破的時候。再見瞭，朋友。我不想說告別。我在那個字眼尚有意義的時候已經對你說過它瞭。當我說出它時，它是一個哀傷、孤獨、無可挽回的詞。”
◎這些我全知道，特裡。從許多方面看，你都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夥計。我不是在評判你。我從沒有評判過你。隻是，你其實已經不在這裡瞭。你早就走瞭。你穿得漂漂亮亮，身上噴著香水，我看你優雅得就像個五十美元一夜的高價妓女。”
◎他轉身穿過房間，出瞭門。我看著那扇門關上。我聽著他的腳步踩過仿大理石走廊，越走越遠。過瞭一會兒，腳步聲輕瞭，接著便消失瞭。可我依然聆聽著。聽什麼呢？難道我希望他突然站住，轉身回來，再和我說上一席話，澆滅我心中的塊壘嗎？哎，可是他沒有回來。這就是我見到他的最後一面瞭。
錢德勒：與君此別，雖生猶死
◎漫長的意義正在於告而不別，因為發生過的事情，變作記憶以後無法被徹底刪除，它們總是略隱略顯，時常冒頭，擾亂人心。還有就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而今人到中年，對未來的生活，馬洛不再抱有多大的希望，也談不上絕望，漸漸明白想要過一種什麼樣的生活，更清楚自己過不瞭哪一種生活。
◎一個如此會體驗生活的人，恰恰是洞悉瞭生活真相的人。
◎這個被自在獨立的生活慣壞瞭的中年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且慢，別急著歌頌所謂自知的人，有時候過於自知不見得就好。這樣的人多半行事孤僻，也孤獨，缺乏足夠的熱情，隨波逐流，甚至對當下的生活感到虛無。孤僻的人不完全排斥熱鬧，他隻是需要恰到好處的熱鬧。孤僻的人內心是無所求的，卻也不拒絕來自外界的問候。中年馬洛的心態和狀態，切合瞭許多深度嘗過生活酸甜苦辣的人，所謂有故事的人就是這個樣子。
◎馬洛說：“友誼還在時倒不錯。別瞭，朋友。我不說再見。我在它還有意義的時候說過瞭。”在被辜負的友誼中，告別已失去瞭意義。那在辜負的愛情中呢？
◎不受傷害的方式就是不讓它開始。
◎再沉穩的人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愛上一個人，然而成熟的人更知道，對於自己得不到的，隻能好好說一聲再見。告別，不是為瞭以後想見，真的是知道以後不會再見，因此才會痛徹心扉。
保持愛的方式不是想盡辦法保鮮，而後等待愛之花慢慢枯萎，終於凋零，實在過於殘忍。在最美的時間剪斷它，也是愛的一種。
◎錢德勒的人物對白，常以答非所問卻又意在其中的方式推進，在錯位中生成對話的縱深感，置換為電影語言，具有相當的表演空間，對電影演員和導演來說有空間發揮。
◎大部分人的一生得用一半的精力，去保護不存在的尊嚴。
◎當一個人終於知道所謂尊嚴這回事也是自我虛構的或者被社會所虛構時，那他就會活得越來越隨性。錢德勒和馬洛走過的路，是大多數人終將走過的路，普遍的路，卻也是崎嶇的路。
朱江
2022年7月25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