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我自己(Becoming Myself)-歐文.亞隆

机械唯物主义 2024-09-10 17:22 7次浏览 0 条评论 taohigo.com

前一篇流光容易把人拋裡提到心理學傢歐文·亞隆的自傳《成為我自己》(Becoming Myself),誠懇深摯,實在喜歡,讀瞭兩遍意猶未盡。

依照順序摘錄如下段落,沒時間讀原書的朋友也可以藉此浮光掠影一聆歐文.亞隆的人生感悟。

下文中加粗字體為摘錄部分,斜體字是我的碎碎念~

這個被賞識和拯救的幻想,以很多種方式在我身上持續存在著。

當我讀到這句話的時候,就猜想海王星(拯救、幻想)在歐文.亞隆的星圖裡一定是凸顯的。

讀完全書,按照亞隆的出生日期作瞭星圖,沒找到出生時間,所以月亮和四軸的度數不準,但是不妨礙其他星體的落點準確性。

結果華麗麗的火海合相、水海四分、金海四分~

並且,最重要的是,我回憶起曼徹斯特醫生進到我們傢時所帶來的深深的、遍及全身的寬慰。從來沒有人曾經給過我這樣一份禮物。就在那裡,在那個時候,我決定我要像他一樣。我將會成為一名醫生,將他給我的安慰傳遞給其他人。

亞隆14歲時父親心臟病發作危在旦夕之際,曼徹斯特醫生如天降神兵,將亞隆的父親從生死邊緣帶回,也把亞隆在母親歸咎於他的責難重壓下瀕臨崩潰中解放出來。

他不止挽救瞭亞隆父親的性命,也拯救瞭亞隆的餘生。

我的父親是一位溫和、慷慨的男人,我認為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勇氣反抗我的母親。我與母親的關系是我一輩子的傷痛,但矛盾的是,她的形象幾乎每一天都在我的腦海中閃過。

月亮作為母親的重要指征,亞隆的月亮落金牛,原本有安定豐盛的意味。

根據如上自述,大概率緊密合相金牛20度58分的凱龍(傷痛)。

我的父母和我之間有很多東西是未完成的。有太多關於生活的事情我們從來沒在一起討論過,比如關於我們傢庭中的緊張和不幸福,關於我的世界和他們的世界。當我想到他們的生活,想象他們到達埃利斯島(Ellis Island),身無分文,沒有受過教育,一句英語也不會說,我的眼淚流瞭下來。我想要告訴他們,“我知道你們經歷瞭什麼。我知道那有多麼艱難。我知道你們為我做瞭什麼。請原諒我曾經那麼的為你們而感到羞恥。”

亞隆的父母是一戰後自前蘇聯來到美國的猶太移民。沒有錢、語言也不通,在華盛頓一個貧窮且臟亂差的黑人社區開雜貨店為生。

亞隆14歲之前一直和父母還有姐姐居住在雜貨店樓上一間狹小、簡陋的公寓裡,苦於巨大的蟑螂殺之不盡層出不窮。

我一直因為一件事情對我的父親耿耿於懷——他從來沒有,哪怕是一次,反抗過我的母親。在我母親貶低和批評我的所有那些年裡,我的父親從來沒有反對過她。他沒有一次站在我這一邊。我因為他的被動和缺乏男子氣概而感到失望。

來自月亮(母親)三分土星(否定、限制)的影響。

傑裡暑假還要打工,而我父母會把我送到為期兩個月的夏令營中去。我把我的特權當成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與傑裡的對話很清楚地表明,我的父親做對瞭很多事情。很明顯,他是一位勤勞而有智慧的商人。正是他的(還有我母親的)辛勤工作和商業頭腦讓我的生活變得容易些瞭,讓我有可能接受教育。

太陽作為父親的重要指征,亞隆的太陽落雙子(商人、靈敏),與土星(辛勞、責任)成精準梅花相位。

也許我們互相都讓對方失望瞭:他從來沒有詢問過我的生活或者工作,而我從來沒有告訴他我愛他。

我母親跑到房間裡,抱著他。直到現在我都能聽見她的哭聲,一聲又一聲,“我親愛的巴雷爾”(意第緒語)。我的眼淚直流。我感到震驚,並且深受感動: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母親流露出這樣的柔情,第一次意識到他們是多麼愛對方。

我父親的死亡和他活著的時候一樣,安靜、毫不起眼。直到今天我還後悔對他瞭解得不夠多。

我和我的父母之間隔著一道鴻溝,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出口,我為此感到心痛。

我和父母之間也存在著一道鴻溝,曾經漫長的歲月裡我認為無法逾越,現在漸漸彌合。

成長在某個層面就是與自己生命早期的缺憾和解,與自己的父母和解。

知曉他們已然盡瞭最大的努力,感受他們以自己方式給出毫無保留的愛。

現在回過頭來看,我心疼那個孤獨、惶恐、但是意志堅定的小男孩,並且驚嘆他設法通過自我教育找到瞭自己的人生道路,盡管很偶然,沒有鼓勵、榜樣或者指導。

我從記事起就有這些想法瞭。我不會告訴別人。但是坦白說吧,我認為宗教和來世的觀念是世界上最大的騙局。它有一個目的——它為宗教領袖提供瞭舒適的生活,並且它降低瞭人類對死亡的恐懼。但是它有一個代價——它讓我們變得幼稚,它讓我們看不見自然秩序。

我們時常對自己苛責或不滿意,別忘瞭也心疼自己一分鐘吧,抱緊自己,鼓勵自己,相信自己可以穿越迷途和荊棘。

我已經放棄瞭網球、慢跑和蛙潛,但是放棄打撲克不一樣。前面幾個更像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撲克則是一項社交活動:這些親切的兄弟是我的玩伴,我很想念他們。

感覺打撲克是和雙子特別相應的一種遊戲形式,亞隆太陽水星都落雙子。

我繼續騎車,然後想到我治療過的很多辯護律師和CEO們,他們在沖突中成長,我驚嘆於他們的戰鬥熱情。我永遠都不理解他們是怎麼成為那個樣子的,當然,也沒有理解我是如何變得這麼回避沖突的。

我生活的那個時代猶太人從不打架:他們是被人打的那幫人。

南交點天秤,北交點白羊,與生俱來的和平主義者,學習確立自我和勇於抗爭是此生進化的功課。

隨著我年歲漸長,要核實這樣的問題的答案就更加困難瞭。我嘗試去再次體驗我自己青少年時期的一些事情,但是我與我的姐姐還有表親以及朋友核對的時候,我為我們所記憶的東西如此不同而感到震驚。而在我的日常工作中,隨著我幫助患者重構他們的早年生活,我逐漸深信一點,那就是:現實是不足信的和不停變換的。回憶錄,無疑包括這一本在內,比我們所認為的更像小說。

人們是很懂得自欺欺人和自圓其說的。

透過潛意識濾鏡,我們從未如實如是地看到真相,無論是過往亦或當下的經驗,都是再詮釋再創造的加工結果。

我常常覺得我認識瑪麗蓮之前的歲月是黑白分明的:在她進入我的生活之後,才逐漸有瞭色彩。對於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的記憶清晰得不可思議。

我不知道在她的註意力被別人轉移走之前,我們還說瞭些什麼,但是我知道我沒救瞭:我就像一枚被磁鐵吸住的釘子一樣,並且我立刻有一個感覺,不,不隻是一個感覺,是一份確信——她會在我的生命中起到重要的作用。

在幾次約會之後,我和我的表弟傑伊賭30美元,說我有一天會娶她。他在我結婚的那一天悉數付給我瞭!

她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呢?在我寫這本自傳,重新認識年輕時候的自己,並且意識到我曾經處在一個什麼樣的困境之中,以及我整個一生多麼惋惜我沒有一個導師的時候,我突然明白:我確實有一位導師!那就是瑪麗蓮。我的無意識領會到瞭,她在教化我並且引領我積極向上這一任務上,是特別適合的。

我們整個高中都形影不離,每天一起吃午飯,每個周末都一定會見到對方。我們對文學有著強烈而共同的熱愛,所以我們其他興趣上的分歧似乎對我們的關系沒有任何影響。

我從來沒有忘記我從15歲開始,生命中有瞭瑪麗蓮的巨大幸運。她提升瞭我的思想,激勵瞭我的雄心,並且給我提供瞭優雅、大方和致力於精神生活的榜樣。

一見鐘情兩情相悅是幸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幸福。

因為瑪麗蓮,亞隆都擁有瞭。

亞隆和瑪麗蓮的組合盤日月水金群星金牛,日月水合相三分海王,四分木星。金冥六分,火冥八分。

要多穩定有多穩定(群金牛),要多開心有多開心(木星)。

浪漫(海王)激情(金冥火冥)一個都不缺。

時空中點盤,日水金火群星天蠍,日水金對分月亮金牛,金木四分,金土六分,火冥三分。

要多深情有多深情(群天蠍),感情穩穩的(月金牛,金土六分),快樂多多的(金木四分),激情久久的(火天蠍三分冥王巨蟹)。

這還不夠,自始至終兩人都有說不完的話!(日水月水金水)

自從我母親指責我導致瞭我父親的心臟病之後,好幾年我都幾乎沒有和她說過話。我決定保持距離來保護我自己。我想要和我父親更加親近一點,但是他和母親總是緊密聯系在一起。

除瞭德語課得瞭B+之外,大學裡我所有其他課程都是A+,但是即使如此,申請醫學院也是一個令人心驚膽戰的過程。我申請瞭19所學校,收到瞭18個拒絕和1個接受(喬治·華盛頓大學醫學院接受瞭我,它沒有辦法拒絕一個平均分接近4.0的本校大學生)

不管怎樣,醫學院排猶的錄取比例並沒有引起我的憤怒——它是普遍存在的,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所以,我追隨我父母的榜樣,將它當成是理所當然的。我從來沒有采取激進主義者的姿態,也沒有對體制中存在的大量不公平感到氣憤。回過頭去看,我認為我的缺乏勇氣是由於我的自尊心匱乏——我采信瞭我的壓迫者們的世界觀。

雖然我對文學有熱情,但是醫學也不是一個隨意的決定,因為我一直也對科學著迷,尤其是生物學、胚胎學和生物化學。而且,我還有強烈地想要對人有所幫助的願望,並將曼徹斯特醫生在我危急時刻提供給我的東西,傳遞下去。

這種發自內心的不自在的感覺,在我成年早期折磨著我。表面上看我做得很好:娶瞭我愛的女人,被醫學院錄取瞭,並且各方面都表現很好,但是內心深處,我從來都不放松,從不自信,並且從來都不理解我焦慮的來源。我有一些模糊的感覺,我的童年早期給我留下瞭深深的精神創傷,並且感覺我沒有歸屬感,我沒有其他人那麼有價值,或者值得過上好的生活。我是多麼希望,我能夠以現在平靜的自我,再次重復那次旅行啊!

外人眼中學業事業愛情婚姻一路順風,內心深處誠惶誠恐如履薄冰。

這種割裂源於生命早期的物質貧困和情感匱乏產生持久的根基不牢感。

人際關系(或者“新弗洛伊德派”)療法是對更老的,傳統弗洛伊德派立場的修正;它強調人際關系在一個人整個生命周期中的重要性,然而老式的療法主要強調生命的最早期階段。

我閱讀瞭大量人際關系方面的理論文獻,並且覺得它非常合乎情理。卡倫·霍妮的《神經癥與人的成長》(Neurosis and Human Growth),是我當住院醫生期間畫重點畫得最多的一本書。雖然沙利文有很多東西可以教,但不幸的是,他是一位相當糟糕的作傢,以至於他的觀點從來沒有得到它們應該得到的重視。然而,大體上來說,他的著作幫助我理解瞭,大部分患者陷入絕望之中,是因為他們不能建立和維持相互滋養的人際關系。

亞隆認為無論怎樣強調治療關系高於一切的重要性都不為過。

他深信治療中的變革力量不是理性的洞察,不是解釋,不是宣泄,相反,而是兩個人之間深刻的真誠相遇。

這也是為什麼傢庭和親密關系可以帶來最深的療愈也可以造成最深的傷害

所有這些都是新的。這一時期,我不是某個傳統治療學派中的一員,我對此心存感激。我給予我自己完全的自由來創造一種新的方法,並且對實效研究有足夠多的瞭解來測試我的假設。回過頭看,連我自己也感到驚喜。

這一自信和我自己的內在版本並不相符——在內心深處,有一個焦慮、局促不安、自我懷疑的青少年和年輕人,我曾經就是那樣。但是在心理治療方面,尤其是在團體治療中,我逐漸變得可以完全自如地冒險,並承認錯誤。我對這些創新有一些焦慮,但是焦慮對我來說不足為奇,我已經學會去忍受它瞭。

亞隆的木星(信心、冒險)冥王(精神分析、心理治療)合相巨蟹(滋養、關懷)對分土星(實效、檢驗)摩羯(傳統、結構),與天王星(獨特、創新)白羊(勇氣、爭先)形成T三角。

寫這篇前言是轉化的一個關鍵時刻。我尋找一個更加充滿感情的聲音,同時將我的註意力轉到無常這一現象上來,而無常是我進入存在主義世界觀的入口。

得益於強大的水星能量,亞隆著述甚豐,學術作品而外,自此開始創作一系列風格獨特廣受喜愛的心理治療小說。

太陽水星都落雙子(語言、溝通),水星(寫作、思考)四分火星(快速、行動)海王(靈感、想象),六分冥王(深度、轉化),六分天王(喚醒、解放)。

他們在一個無意義的世界裡掙紮著尋找意義,坦然面對不可避免的死亡和不可逾越的孤立。我自己也經歷著這些人生困境。我覺得他們就在講我的故事:不僅是我的故事,還是每一個找我咨詢的患者的故事。我越來越多地意識到,我的患者們所面臨的許多問題——衰老、喪失、死亡、重大的人生選擇(比如從事何種職業、與誰結婚)——經常被小說傢和哲學傢更加中肯地予以處理,比我自己領域的同行們要拿手得多。

我從來沒有遇到一個更好的例子,可以說明生命中的意義如何讓幸福感油然而生。它也是“漣漪”這一概念的典型例子——我們可以幫助許多人減少對死亡的恐懼。“漣漪”指的是,把我們自己的一部分傳遞給別人,甚至是我們不相識的人;就像投擲到池塘裡的鵝卵石引起的漣漪一直擴散下去,直到不為肉眼所見,但它們仍在納米水平上繼續著。

其他幾名團體成員也有同樣的體驗。就像他們當中一個人說的:“很遺憾,我不得不等到現在,直到我的身體佈滿瞭癌細胞,才學會如何去生活。”這句話在我的腦海裡留下瞭永久的印象,幫助我形成存在主義治療的實踐。我經常這樣說:盡管死亡的現實可能會毀滅我們,但關於死亡的想法可能會拯救我們。死亡使我們意識到,既然生命隻有一次機會,我們就應該充分地生活,帶著最少的遺憾結束它。

亞隆為絕癥患者提供團體治療和個案心理治療,由此學習面對死亡帶來的經驗和智慧。

亞隆的木星(信念、意義)和冥王(死亡、危機)合相,對分土星(衰老、恐懼)。

哲學的深度愛好研習者,試圖通過不斷探尋人生的意義,抵禦人生的終極命題:孤獨、衰老、死亡。

在很多場合,我都采取瞭一個簡單的練習:我要求患者在一張紙上畫一條直線,然後我說:“讓一端代表你的出生,另一端代表你的死亡。現在請在這條線上做一個標記,以表示你現在的位置,並對這張圖沉思一會兒。”這個練習總能讓人們深刻意識到生命的短暫與可貴。

亞隆的小說《診療椅上的謊言》中寫到瞭這個練習。

我們可以嘗試自己去做。

那天晚上,我被羅洛的去世和他即將火化的恐懼所震撼,而我的夢嘗試去緩和這種體驗,使它變柔和,使它可忍受。死亡,被親切地偽裝成一趟通往熱帶海灘的電梯之旅。而火化的烈焰變成瞭一件睡衣,上面印著護林熊的卡通形象,穿著它迎接死亡的長眠。但是,恐怖並沒有被遏制,護林熊的形象閃醒瞭我。

簡明易懂,夢的解析。

我隻能猜測,在我的內心深處埋藏著某種對魔法的渴望,渴望通過儀式和權威緩解孤獨的痛苦。我想幾乎人人都有這種渴望。我曾見過袒露心聲的皇帝,聽過許多身居高位的人的秘密,我知道沒有人能免於絕望,不去渴望神的懷抱。

過葛印卡連續不斷的教導,幾天之後,我感覺醍醐灌頂,這徹底改變瞭我的內觀練習的性質。我開始“清掃”,開始覺得好像蜂蜜澆在我的頭上,它正在慢慢滲透下來包裹住我的全身。那種感覺美妙極瞭,好像我的身體在嗡嗡作響或振動,突然間,我靈光一現:現在我完全明白瞭,為什麼那麼多的追隨者會追求這種狀態,維持幾個星期,甚至幾年。沒有憂慮,沒有焦慮,沒有自我意識,也沒有分離感,隻有妙音盈耳,一股暖流從天而降,沐浴全身。

嗚呼,這種別有洞天的美妙感覺隻持續瞭一天半,然後我就再也無法重新進入瞭。總的來說,我恐怕會給自己的內觀冥想打不及格。它好像對我沒什麼幫助,我的睡眠完全被打亂瞭——在靜修期間,我很少睡超過四五個小時。

雖然我是一個失敗的冥想者,但我發現自己對佛經研討會和講座有極大的興趣——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佛教傳統裡蘊藏著偉大的智慧。

強大的木星(哲學)和凸顯的海王星(神秘學),激起亞隆對於東方傳統教義的強烈興趣。

他專程安排瞭印度之行接受教導和熏陶,先是參加葛印卡的內觀禪修營,之後還遊歷瞭其他宗教聖地。

亞隆的靈性體驗淺嘗輒止有很多因素,我猜想其中之一是他的個人星體集中落在風相土相,這是個理性務實的組合,對未經科學和現實驗證的領域容易采用懷疑的預設。

太陽水星的雙子能量過於發散,帶來廣收博采的心智思辨,月亮金星的金牛能量過於落地,不易超脫五感局限。

我揮舞雙臂,大聲喊叫,幾乎每個人都聽得見:“媽媽!媽媽!”就在這時,纜車搖晃瞭一下,向前移動,撞上鬼屋的大門,門打開瞭,露出黑暗的深淵。我拼命地向後靠,在被黑暗吞噬之前,再次大聲喊叫:“媽媽!我做得怎麼樣?媽媽?我做得怎麼樣?” 這個夢境的寓意是什麼呢?難道是想說,我一直都以這個可悲的女人作為主要觀眾來指導自己的整個人生嗎?這種可能性讓我感到吃驚。我的一生都試圖逃避,逃離我的過去——貧民窟,雜貨店——但是我能逃離我的過去,或者我的媽媽嗎?

當然,這個夢讓我吃驚的地方在於,當我走向死亡,走向那間黑暗的恐怖之屋時,我仍然在尋找存在的證明,但這個證明不是來自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朋友、同事、學生或患者,而是來自我的母親!那個我非常不喜歡的母親,令我感到羞愧的母親。是的,在我的夢中,我求助於她。我對著她提出瞭自己人生的終極問題:“我做得怎麼樣?”關於早年生活中依戀的持久力,還有什麼比這更有說服力呢?

母親不止孕育瞭我們的身體,也在很大程度上模塑瞭我們的精神。

身體的長大、分離容易,精神的成熟、分離很難。

多少時候我們隻是自以為實現瞭獨立自主、脫胎換骨,而父母的一個小小反應就能讓我們頃刻之間人仰馬翻,時光倒流幾十年。

我和我的患者隻有三次會談,但因為她讀瞭我的故事,所以我決定跟她分享我的遺憾——從來沒有同情過母親。“我想知道,”我對她說,“是否有一天,你會對你父親感到遺憾。” 她輕輕地點頭,說:“也許我會的。”

“我準備離開瞭,但後來我想這對我母親來說將是一個悲慘的夜晚……是的,對我的父親來說也是如此;我想起瞭你對你母親所說的話。所以,我吸瞭一口氣,敲瞭他房間的門並對他說:‘爸爸,我很抱歉。但我有我的立場。我邀請你參加我的活動,但我不希望你和我的員工套近乎——我想要的就是和你分享這個活動。我們曾經不是經常那樣做嗎?’” “說得多麼好啊。接下來呢?” “這一次他沉默瞭,幾乎有點驚慌失措。他走到我面前抱住我,哭瞭起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哭聲。我也哭瞭。我們哭成一團。” 是的,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幾乎一字不差。

亞隆與來訪者的真誠相遇,來訪者與父親的坦誠相待。

我也哭瞭。

當陣陣強風吹起,掃過墓地,我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姐姐的棺材開始搖晃。盡管理智尚存,但仍不免亂想:她要從棺材裡爬出來瞭,我不得不拼命忍住想要逃離墓園的沖動。所有我關於死亡的體驗,所有我陪伴過的臨終患者,所有我寫過關於死亡的超脫和理性的文字——都在我自己的恐懼中煙消雲散。

我有時認為,寫作本身就是我努力在抵抗時間的流逝和不可避免的死亡。

哲學真能解除死亡焦慮嗎?還是隻能提供暫時的安慰?

隻有自身真正體驗到脫離肉身意識依舊存在,方可超越所有的懷疑和恐懼。

更早的時候,我引用過狄更斯的話:“我圍繞著一個圓圈而行,越接近終點,也就越接近起點。”這句話總在我心頭縈繞。越來越多的時候,我感覺到一些力量把我拉回到起點。

我看到一個婦人,馬上就想起瞭我的母親。我突然對她產生瞭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情,為自己在這些篇章裡苛求她而感到羞愧和內疚。

我一生都在探索、分析和重建我的過去,但現在我意識到,我的內心充滿瞭淚水和苦難,我可能永遠也無法擺脫。

生命是戛然而止的直線,還是無始無終的輪回?

我總是讓我的患者去探索遺憾,並敦促他們追求一種無悔的生活。現在回想起來,我也幾乎沒有什麼悔恨。我有一個非凡的女人作為我的人生伴侶。我有可愛的孩子和孫輩。我生活在世界上一個得天獨厚的地方,有理想的天氣、優美的公園、富裕的生活、很少的犯罪,這裡還有斯坦福大學——世界上最棒的大學之一。而且,我每天都收到郵件提醒我,我曾經幫助過遙遠的地方的某個人。因此,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所說的話很適用於我:“這就是人生?那麼再來一次!”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願我們都能傾聽內心的聲音,遵從內心的引領,不虛此行,不負此生。

插圖:Peter Bezruk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