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世界的交友模式|群體性孤獨

妃宫千早 2024-09-11 10:22 8次浏览 0 条评论 taohigo.com

1- 我被ghosting瞭 –

圖:Mehmet Geren

在某語言學習軟件辛苦尋覓瞭一個月後,我終於找到瞭一位願意天天教我幾句法語的小夥伴,他為人隨和,話語風趣,愛好廣泛,擅於傾聽又不吝嗇於表達,並且總是有耐心地糾正我撇腳的發音,解釋每個詞句的含義,實屬網絡朋友的典范。

然而就在我們熱火朝天不分晝夜聊瞭將近兩個月打算視頻的前一天,他卻失聯瞭。頭像黑白顯示離線,我轉戰到微信,隻得到一個你已不是對方好友的冰冷提示。在半懵圈半憤怒的狀態下,我意識到我被「ghosting」瞭。

“ghosting”是一個口語,原意為“鬼影、幽靈”,2016年該詞被添加到牛津字典中,意為:“突然結束與某人的關系,並沒有任何解釋地停止聯系”,即為玩失蹤,人間蒸發。

強調一點,「終止聯系」並不等於「ghosting」,如果你正處於受到威脅的關系中或拒絕對方後仍被糾纏,悄悄消失不失為一個辦法。但如果本來聊得好好的,在雙方可能還會有進一步發展的時候不辭而別,那麼這就可以定義為ghosting。

根據雙方關系的親密程度,ghosting分為輕量級,中級和重量級三個級別,等同於精神虐待,因為這樣的行為會讓對方產生自我懷疑,並剝奪瞭其處理問題的機會,甚至會給那些低自尊,敏感的人帶來創傷性後遺癥。

所幸,我這屬於輕量級,但想著我們從牛角包與波伏娃一路聊到瞭童年回憶和老年願景,我實在對為什麼我不值得一個體面的再見而感到困惑。於是詢問瞭幾個朋友,才發現原來他們也有過類似經歷,要麼是“施虐者”,要麼是“受虐者”,隻不過發生次數頻繁,關系也沒那麼親密,幾乎沒造成什麼沖擊。

但我想,並不是沒帶來傷害就證明這種行為是可以接受的。我們以這樣輕蔑的方式抹除掉一段關系並對此習以為常,是什麼讓ghosting肆虐於年輕人的社交生活呢?

圖:Mehmet Geren

誠然,性格,依戀模式,過去經歷等等個人因素會影響我們結束一段關系時選擇的處理方式,而「回避型依戀」和有「承諾恐懼」的人更傾向於不辭而別。但這些個體因素在以前那個交通不便,通訊技術落後的時代也存在,耗時又缺乏安全性的書信依然可以將人們的情感紐帶牢牢地系在一起。如今,隻需一個按鍵幾秒鐘就能將問候送達世界的彼端,人們的聯結卻前所未有的脆弱。我想,科技的發展一定起到瞭推波助瀾的作用。

2- 科技促進瞭“幽靈社交”-

關鍵詞:低成本&便利,美化&誘惑多,共情力缺席

低成本&便利

交友軟件的興起和網絡的發達縮短瞭我們與他人之間的地理距離,擴大瞭我們的交友范圍,豐富瞭我們的交友方式,足不出戶,就能與世界各地的朋友交談,且不需要煩雜的手續,隻需要幾分鐘就能註冊一個賬號,省時便利。

這樣的特點為我們可以快速進入和退出一段關系提供瞭現實操作條件,要想抹殺與一個人互動的痕跡,動動手指就能將聊天記錄,圖片等信息粉碎。同時,因為選擇多,省時便利,我們不再珍惜和別人交談的機會,從而喪失瞭傾聽對方,瞭解對方的欲望和耐心,對話僅停留在毫無意義的閑聊上,無論從時間還是情感上,投入成本都過低,當然在悄悄退出的時候不會覺得有什麼心痛和不妥。

美化&誘惑多

"我對這個人不感興趣瞭,不想聊瞭,直接消失吧,我哪裡有時間和ta解釋,因為還有999個人對我感興趣唉,而且他們大多有顏又有才。"

網絡的匿名和幻想提供瞭人物形象可塑性,在虛擬的網絡世界中,人們可以扮演成律師,醫生,銀行傢等等的所謂優秀成功人士,但唯獨不是自己,況且還不用承擔角色扮演帶來的後果。我們很容易被那些美化瞭後的虛假人物形象所吸引,認為自己掌握很多優質的交友資源,因此失去瞭對他人應有的尊重,可以在消失時不必忍受良心的譴責。

共情力缺席

「共情」是指自我深入對方內心以體驗並理解其思想和情感的一個過程,對人際關系的質量有重要影響。共情的基礎是現場感受和過去經驗,最直接簡單的表現在行為模仿,也就是所謂的看到別人微笑,我們也會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

科技將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變成瞭冷冰冰的數字及代碼,我們無法通過網絡感受到別人的喜怒哀樂,雖然語音和視頻可以使對方的人物形象變得鮮活起來,但遠不及面對面交談時的感染力。因此,當我們選擇以ghosting這樣的方式結束一段關系時,我們不太會考慮對方的感受。

此外,共情的生理基礎是大腦存在的「鏡像神經元」,而缺乏真實的社交活動,比如天天在傢打遊戲,會阻礙鏡像神經元的發展,這就形成瞭一個惡性循環。那便是,我們越不能理解和在乎對方,就越傾向於與科技為伴,共情能力越低,就越無法在真實的人際關系世界找到歸所。

3- 群體性孤獨-

根據馬斯洛的需求理論,我們生而有愛與歸屬的需要,因此渴望通過社交與他人建立良好的聯結,獲得認可,同時擺脫孤獨,但我們懼怕人際關系的復雜性和風險性。虛擬的網絡世界充滿瞭幻想又提供瞭一定的隱秘性,允許我們在自己的安全空間裡進行親密的試探,從表面看來,這似乎緩解瞭我們的孤獨。但有沒有想過,我們因為技術簡單化,高效,便利等誘惑,正在放棄面對面的真摯交流。

心理學傢雪莉特克爾在「群體性孤獨」一書中描述瞭人們是如何對機器,程序產生感情,並且寄希望於數字化的友誼,這導致瞭我們對人際關系的期待值降低,滿足於快速回復和膚淺的對話。

電子寵物,機器人等人工智能,以及在線交友軟件不斷閃動的頭像,給我們營造瞭一種被關心和陪伴的錯覺。可機器人能明白什麼是快樂和悲傷嗎?看似的人情味兒隻不過是算法的一場虛假表演,隨時可以失聯的網友就更不用說瞭。他們無法模擬和代替真實的人際關系世界,在那裡,需要投入,思考和真誠的交流。

如果我們不能審視自身與科技的關系,明辨它是如何影響我們對待他人,定義自己的方式,也許我們會慢慢失去一種與他人構建真實而有意義關系的能力,掉入更加孤獨的深淵。

——————————–完—————————-

文:Leah

公眾號:La Sillhoue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