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鋥亮的德比鞋間斷地催促著高貴的黑馬,敞開的灰色西裝露出同色的馬甲和精致的白色條紋襯衫領口,一條金色馬甲鏈點綴其中,湛藍色的深邃眼眸,和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藏在一頂英式報童帽之下,誰都知道,那帽簷裡泛著光的,是一枚鋒利的銀色刀片。

Shelby傢族的老二,卻是剃刀黨(Peaky Blinders)和傢族的實際領導者,曾在一戰索姆河戰役中立下戰功獲得國王勛章。湯米天生就是做領袖的料,在Polly姨媽的口中,他從小就有過人的膽識和智慧。此人心思縝密,眼界開闊,目光長遠,並且在接受人間煉獄般的一戰的洗禮後,變得剛毅果決,有強大的意志力和不可撼動內心。更重要的是,他有領導者最重要的特質,野心。湯米想要的,是除掉伯明翰地區賭馬生意的老大Billy Kimber,並取而代之,讓剃刀黨的賭馬生意發展壯大。

從湯米在全劇中幾次重要的決斷和謀略中他的強大能力展露無遺:

1. 湯米劫持瞭大量軍火,雖然招致瞭Mr. Campbell為首的政府勢力的介入和敵對,但湯米卻沒有將這批軍火拱手交出,且始終作為傢族最高秘密,因為他知道,這批軍火是他與各方勢力談判唯一的也是最重量級的籌碼,是傢族能否崛起的關鍵。這也是貫穿全劇的線索。

Mr. Campbell和他的警隊

2. 一戰戰友Danny突發ptsd失手殺人,需要湯米親自將他殺死贖罪。但湯米卻巧妙地化禍為福,使其詐死,並派往倫敦散播剃刀黨持有軍火的消息,以引來愛爾蘭共和軍勢力,和政府勢力形成制衡。湯米還將Danny的墓作為藏匿軍火的地點,最大程度保證籌碼的安全。

使Danny詐死

3. Mr. Campbell對謝爾比傢族“直轄”酒吧以外的酒吧大肆破壞,試圖挑起共產黨勢力對剃刀黨的敵對,並要求與湯米談判。但處於守勢的一方不能談判。於是他把街區內所有的國王畫像集中並公開焚毀,讓記者報道此事件,稱民眾抗議的原因是警察在鎮裡的破壞行徑,還亮明瞭自己是一戰的戰鬥英雄的身份。此舉巧妙利用輿論的力量,讓傢族在與政府勢力對峙中反客為主,取得談判的主導權。可見湯米之智慧過人,高手過招,根本不是打打殺殺。

焚毀國王畫像

4. Billy Kimber找上門來,想要剿滅傢族的賭馬生意。面對Billy的目中無人,湯米展現出他能屈能伸,目光長遠的大將風范。他制止瞭傢族成員對敵人動手,反而同意為Billy效勞,解決李氏傢族對Billy生意的騷擾。在取得其信任後,又讓傢族的老三John與李氏傢族掌門人之女結婚,通過聯姻的手段化解瞭兩大傢族之間的矛盾。此番操作,不僅讓傢族從Billy手中得到賭馬的合法經營許可,還為日後除掉Billy集結瞭勢力。這稱得上是教科書級別的“三方外交”手段,以一方的微小利益讓敵人放松警惕,又以聯姻這一屢試不爽的手段挽回盟友,這一切都在湯米的掌控之中。

5. 這次的決斷,是本劇湯米做的最後一次,也是最沒有退路和最勇敢的決斷。襲擊Billy的行動被間諜Grace和警方泄露後,Billy率人馬到達,而警方則故意放行並撤走所有巡邏警力,意圖坐收漁翁之利。這一次是傢族的生死攸關的節點,湯米重新展露出他曾經在戰場上的血性,拿起武器準備以少敵多,成敗在此一舉。

名場面

在湯米心中,早已洞悉警方的算盤,並利用這一點逃過法律制裁,擊殺瞭Billy,坐上伯明翰賭馬行業的頭把交椅。順帶一提,全劇湯米一直遭受著厄運,各種麻煩不停到來,而在這一回的雙方對峙中,可能是主角光環唯一一次發揮作用——射向湯米的子彈被懷表所擋,沒有要瞭他的命,湯米則反手一槍擊斃瞭Billy,這也為充滿現實的陰暗色彩的劇情增添瞭一份戲劇性和傳奇色彩。

以上,展現瞭湯米作為傢族領導者的強大能力。當然,這部風評極高的英劇一定不止於權謀和利益,僅有這些,也不足以表現湯米令人折服的人格魅力。故事還有一條重要的線,那就是友情、親情和愛情。

首先是友情。湯米的友情,集中體現在共產黨人Freddie身上。Freddie是一名堅定的共產主義者,也是伯明翰地區共產主義勢力的重要人員。他和湯米是曾經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戰友,但因為政治立場分道揚鑣,但同時,他也是謝爾比傢族四妹Ada的秘密男友。

“反派”Mr. Campbell的目的之一就是解決共產主義勢力。雖然湯米想與共產黨劃清界限,但念於和Freddie舊時交情,還是決定讓他和Ada逃往美國。但Freddie作為堅定的共產主義者,拒絕離開伯明翰,繼續領導工人抗議活動,對抗Mr. Campbell。(雖然可能不是明智之舉,但這種抵抗到底不畏犧牲的勇氣,就是早期共產主義者必備的信念!)

Freddie 和 Ada

最終Freddie被捕入獄,湯米也失去瞭Ada的信任。但在與Billy的最終決戰前,他派人把Freddie從監獄撈出,重新取得瞭全傢族的團結。當湯米面對Billy陷入危機之時,Freddie手持機槍現身,說道:“長官,Freddie Throne特來報到”。這一幕,仿佛又回到索姆河的戰場,兩位情同手足的戰友並肩作戰,生死與共。戰爭的血雨腥風也許讓湯米有冷酷的內心,但他絕沒有也不會忘記當初同生共死的情誼,即使對方不再和自己共走一條路。

其次是親情,湯米和他的傢族成員的親情可謂是傢族發展的基石,血緣紐帶帶來的信任和感情也是大多數黑幫一直以來的內核所在。

一個有趣的細節:湯米面對欺辱永遠保持著冷靜沉著,但一點對方辱罵傢人,他一定大打出手。在湯米心中,傢人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存在,遠超於他所追求的事業。他不會因為傢人對自己的不信任而停止對他們的關愛,他也同時嘔心瀝血地處理傢庭事務,這是他作為傢庭領導者的擔當。他包容大哥Arthur的莽撞、暴力行事,三弟John的缺乏社會經驗,對Polly姨媽對自己的斥責洗耳恭聽,也理解和保護妹妹Ada的追求獨立。

湯米和三弟John

因為湯米知道,這些人都是傢族的重要支柱,是他野心的堅實後盾,是他至親至愛之人,但是對於他的那個拋妻棄子的人渣父親,湯米早已將其劃出傢人的范疇。在大哥Arthur身上,典型地展現出湯米對其親兄弟的關系處理方式。湯米可以說是最瞭解Arthur的人,他明白他的大哥缺乏頭腦,性格剽悍,喜歡暴力解決問題,但內心深處卻是一個渴望得到傢族認可和實現自身價值,又有些自卑的人,同時又沒有野心,易為眼前利益滿足。所以當大哥因為自己被傢族置身事外而抑鬱時,湯米把Garrison酒吧送給瞭大哥,滿足瞭他做一個酒吧老板的心願,就解除瞭他心頭的陰霾。 而後Arthur因為被父親騙走瞭傢族的財產而自殺卻未遂,湯米告訴他,他將成為即將成立的謝爾比公司的三大股東之一,這個時候傢族不能失去他。這些都讓大哥感受到瞭傢族對自己的重視和自己在其中的價值,但是湯米也知道,他不能委以Arthur重任,隻能使其發揮長處,充當傢族打手和“氣氛組”。這足以體現湯米在處理傢庭問題上的智慧。

大哥Arthur和湯米

最後講愛情。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觀,呂佈也許和貂蟬成就瞭一番曠世之戀,但我們的湯米則可謂是一世英名毀於瞭Grace——Mr. Campbell一手培養的女間諜。

湯米曾經也有過純真的戀情,但經歷戰爭的他早已對男女之情麻木,流連於伯明翰的青樓酒館和妓女尋歡作樂,網友戲稱“伯明翰炮王”。但Grace的出現似乎打破瞭他心中的堅冰。Grace應聘成為Garrison酒吧的酒保,兩人自初遇開始便互生情愫。雖然湯米利用她取悅Billy來達到目的,但在最後關頭卻設法救下Grace,這一反常舉動已經說明,湯米對Grace的情感已經根深蒂固。但是變數就在於,他愛的人,是能葬送謝爾比傢族的間諜。這時,另一個戲劇性的情節出現:盡管Grace有過幾次可疑的舉動,換作別人,以湯米的智商早已一眼察覺,但在Grace的身上,他卻沒有產生一點懷疑,他將所有的信任給予Grace,甚至讓她成為自己的秘書,告訴她一些機密行動,也許這是男人在愛情中的可愛之處。

有人說,湯米已經看出Grace的身份,但出於愛慕,希望用信任感化並挽留她。但我認為,湯米對Grace的信任是真正的信任,在愛人身上,他放下瞭自己所有的防備,赤裸地在她面前,這樣的反差,反而更加體現出Grace對於他生命的改變,是全劇現實色彩氛圍中浪漫主義的爆發體現。可以說,Grace的間諜行動是他傢族大業中幾乎所有不幸的來源,最後發現真相的Polly姨媽對湯米這樣說道:“隻有一件事能蒙蔽像你這般聰明的人——Love。”

也許沒有Grace,湯米的野心將一帆風順,但他的臉上將不會再有那充滿柔情的笑容。這也是為什麼在明白真相後,湯米任然深愛著Grace。Polly姨媽也從Grace的言語神態中感受到她對湯米真誠的愛意,最後放走瞭Grace。兩人沒能再見一面,沒能兌現永世相守的諾言,但也許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Grace的歌聲沒能再唱碎湯米的心,因為它早就破碎不堪。

經典臺詞

戰爭的影響對於湯米人物形象的塑造至關重要,一戰是湯米人生的分割線。戰前的他愛笑,從事他賽馬的愛好,但一戰,這個全人類的災難,給湯米的內心帶來瞭極大的創傷。在親身經歷與世隔絕的煉獄,目睹社會的空前扭曲之後,湯米一無所有地被拋回瞭社會。對於此時的他來說,宗教信仰、權威、編制都成瞭笑話,他不再希望世界將給予他溫暖,他隻希望保護自己的傢庭,這是他在世間僅存的寄托。戰爭的創傷也武裝瞭這個聰明絕頂的人,他已經對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死亡麻木,恐懼的缺乏讓他不再對任何傢族的敵人感到畏懼,也同時成就瞭他的野心,每天都是人生的最後一天,何不放縱自己的欲望呢。

在故事中,我時刻感受到湯米與人群甚至是傢人的疏離,他似乎並不是社會的一員,從不跟隨周圍人的步伐,沒有人能夠左右他的思想,甚至是他最敬重、同樣聰明的Polly姨媽,也從沒能讓湯米改變主意。湯米活在自己的節奏中,也隻有足夠聰明的他才有這樣做的資本,“猛獸總是獨行,羊群才成群結隊”,這話不無道理。融入人群,隻會讓人失去理智和思想的能力,而無限放大沖動的情感和不合理的訴求,終成烏合之眾。

獨行之人

在湯米的身上,理智的負擔是巨大的,他從來不在外人面前尤其是重要事宜上表現自己的低級情緒,這也是他為什麼低下高貴的頭顱,撿起Billy丟給他的硬幣,他當然有受到羞辱的憤怒,但他知道這不是發泄情緒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經歷戰爭的湯米更是如此,但他隻把自己的脆弱留給自己,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他吸食大麻來排解憂慮,獨自承受那時不時被揭開的戰爭留下的傷疤。從戰爭中回來的湯米,已經沒有瞭很多自然人的特征,在他身上不再有人格,隻有神格,他極度自負,但這不是人的自負,而是一種脫離社會的、藐視一切的神的自負。這便是我們在全劇的初始就認識的那個托馬斯·謝爾比。

當智慧、權謀、野心和脆弱集結在一個人身上時,再加之迷人的外表,眉宇之間透露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和堅毅,這樣一個角色,雖說再現的是當年無惡不作的黑幫首領,也很難讓我不愛。


“On a gathering storm comes a tall handsome man,

“當狂風暴雨席卷而來,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緩緩走來,

In a dusty black coat with a red right hand.”

他的黑色大衣上沾滿灰塵,右手透著紅光。“

——主題曲《Red Right H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