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註:以下屬於個人觀點,視作推理,用作探討,不作為確證定論。】

選取甲戌、己卯、庚辰三部以【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命名的脂本影印本,從紀年、署期入手。

1,版本紀年

(1)甲戌、己卯、庚辰基本情況簡介

1)1754年甲戌本,因第一回寫有【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而得名。此抄本獨有凡例,存1至8、13至16、25至28,共16回。1754年甲戌年,成為脂本的最早紀年,這意味著它保留著作傢早期定本的文筆。現存抄本是否誕生於1754年甲戌年,仍需要進行研究。批語位於眉、側、雙夾、回前後等多個位置,幾乎不見署期、署名(甲午八日、丁亥春除外)。

2)1759年己卯本,因第三十回後一幅卷錄寫有【己卯冬月定本】而得名。此抄本存殘1至20、31至40、61至70(其中64、67兩回原缺,由武裕庵抄補),殘存共38回。【己卯冬月定本】字樣的標註,僅見於31至40回這一卷,而不見於之前的11至20回和之後的61至70回的卷錄(缺失的卷回21-30、41-60、71-80,是否寫有定本標註字樣,不得而知)。批語位於雙夾、回前,無眉、側批語。

3)1760年庚辰本,因第四十回後四幅卷錄分別寫有【庚辰秋(月)定本】而得名。此抄本存1至80回(其中原缺64、67兩回,實存78回)。批語位於眉、側、雙、回前後等多個位置。

以上是三部早期脂本的大致情況。

(2)細分則各有異同,如:

1)分卷規則不同。甲戌本以四回為一卷,形成四卷,無卷錄。己卯、庚辰本以十回為一卷,有卷錄。甲戌本區別於己卯、庚辰本的版式,具備選抄的特點。

2)分期分批完成。己卯、庚辰每一卷有十回,【定本】字樣顯示在卷錄中,作者是將項目分解後,以十回為一個階段的工作目標,分批、分期進行校勘定稿。己卯本31至40回這十回為一卷,很可能是1759年己卯年冬天率先完成的階段性定稿,而庚辰本41至50、51至60、61至70、71至80回,則是在1760年庚辰年秋天集中完成的定稿。

3)初稿已經完成。庚辰本上第75回前一條1756年丙子年【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對清】的備註,很可能從1756到1760年,前八十回已經完稿,期間進行的是微調修繕、查漏補缺的定稿工作。

4)己卯、庚辰同源。體現在卷錄格式(見上面兩圖)、頁面格式(10列30行)、同缺回目(64、67兩回)、近似筆跡上,甲戌本則不同。17、18兩回未分回,原缺64、67兩回的原因不明。

5)己卯本無眉批。意味著它未經送審經歷“總編”畸笏叟的點評,而庚辰本不僅有“總編”點評,亦有“名傢”品鑒。

6)批語主要分佈在前28回。

7)9至11回幾乎無批紅(而1至8回的批語全在甲戌本上)。

以上是甲戌、己卯、庚辰三部脂本異同的大致情況。

2,署期批註

批語以及標註的署期從1754年甲戌年開始,至1767年丁亥年結束,歷經14個年頭,呈現分批、分期出現的規律,主要分佈在12至28回。

現作編年如下:

(1)1754年甲戌年。

甲戌本第一回唯一一條涉及署期的說明文字:【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

甲戌本第一回唯一一條明確署年的批語:【若從頭逐個寫去,成何文字?石頭記得力處在此。丁亥春】。

聯系:

①1763年癸未年除夕芹溪【淚盡而逝】。(甲戌本)

②1766年丙戌年五月八日脂硯齋【甲午八日淚筆】。(甲戌本)

③1767年丁亥夏【丁亥春間……餘至今耿耿,悵然之至,恨與阿顰結一筆墨緣之難若此。嘆嘆】,畸笏叟【隻剩朽物一枚】。(庚辰本)

推出:

①1766年丙戌年,脂硯齋預感到自己不久於人世,這一天很可能是芹溪逝世三周年的冥壽。

②1767年丁亥春夏之交,脂硯齋離世。丁亥夏,畸笏叟得到噩耗,痛心不已。

想到兩個問題

問題1,甲戌本是脂硯齋手稿本,還是畸笏叟抄錄本?

可以研究一下。

甲戌本批語拿掉瞭署名、署期,隻保留瞭三個時間記號:壬午除夕和甲午八日(見下圖),丁亥春(見上圖)。

壬午除夕和甲午八日處在同一條批紅中,透露瞭芹溪去世年份和脂硯作批年份,芹溪去世年份應為1763年癸未除夕(據敦誠《挽曹雪芹甲申》“前數月伊子殤”)。

脂硯作批年份是1766年丙戌年五月八日,脂硯齋生年1716年丙申年(據《虛白齋尺牘校釋》[301]寄京中三弟)。

芹溪生於1715年乙未年(據《關於江寧織造曹傢檔案史料》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七日《江寧織造曹頫代母陳情折》)。

賈寶玉大林黛玉一歲。

癸未、三周年,五月八日,合起來透露出芹溪屬羊,生於1715年乙未年五月初八日,卒於1763年癸未除夕。

【甲午八日淚筆】旁邊的另一條批語【若雲雪芹披閱】則暗示脂硯齋參與寫作,道人改石頭記則暗示她修改小說。脂硯齋的重寫、改寫,產生一種點石成金的效果,給畸笏叟帶來的觸動,留下的印象,說成一種起死回生的希望,似乎並不過分。脂硯、芹溪、畸笏對它有一種特別的鐘愛,實在情理之中。

對脂硯齋而言,甲戌本是她初出茅廬的第一戰,是她借殼空空道人向石頭開下海口後的兌現承諾,是讓她用盡渾身解數、濃縮她寫作才華和多年心血,給她自己、芹溪、畸笏帶來信心和希望的產物,是奠定她“主筆”資格的關鍵之作。並於階段性改寫完成後,交由畸笏叟檢閱。

可是脂硯齋的生命結束在瞭1767年丁亥年的春天。她的葬禮由誰操辦,是否被葬在瞭芹溪的身邊,不得而知(有待驗證),我們隻知道沒有人再來改寫石頭記瞭。

再聯系:

①畸笏叟作批署號(畸笏、畸笏叟、畸笏老人)、署期(壬午春、壬午季春、壬午孟夏、壬午九月、乙酉冬、丁亥春、丁亥夏等),稱書為【石頭記】的慣例。

②正文、批語筆跡表現的一致性,抄、批發生的同時性。

③26回批語【幾個誰傢,自北靜王公候駙馬諸大傢包括盡矣,寫盡紈袴口角】甲戌本無署名而庚辰本有署名(脂硯齋再筆),28回評語【前玉生香回中……豈不三人一體矣】甲戌本無署期而庚辰本有署期(己卯冬夜)。

④作者、批者從未透露個人身份信息。

再推出:

①現存的甲戌本是畸笏叟親手抄錄的,刪除瞭署名、署期,隻保留瞭三個時間記號。

②抄錄於丁亥夏痛苦的心情平復之後。

問題2,甲戌本原稿是在脂硯齋生前還是死後交到畸笏叟手上的呢?

可以研究一下。

庚辰本上署期【丁亥春】的批紅,並未流露出畸笏叟的喪親之痛,甲戌本這唯一一條署期丁亥春的批語,也沒有。

再次想到【甲午八日淚筆】,有芹溪、脂硯對書未完的遺憾,也有【不遇獺頭和尚】的悵悵。我們有理由相信,芹溪離世後,脂硯依然沒有放棄寫作。

從畸笏叟【隻剩朽物一枚】的痛苦和無助來看,脂硯的突然離世給畸笏叟帶來的打擊是毋庸置疑的。定稿瞭八十回,後面還有幾十回尚未完結,可是再沒有人來改寫、重寫石頭記瞭。脂硯齋手上的稿件,包括甲戌本,很可能是被作為遺物,於丁亥夏交付到畸笏叟手上,老人傢睹物思人,百感交集。

脂硯齋是否給畸笏叟留下另外的遺書,是否將書的完結“托孤”給畸笏叟,不得而知,但其實,一切都已經寫在【甲午八日淚筆】中,無需再多言瞭。

這條署期【丁亥春】的批語,隻存在於甲戌本,而不見於它本。我推測它是畸笏叟信手而刻意的結果,【丁亥春】並不是抄錄、作批的時間,而是畸笏叟從喪親的痛苦中走出來,重新拾起希望和勇氣後,抄錄脂硯齋手稿的甲戌本時,故意留下的脂硯齋去世的時間記號。

畸笏叟收到脂硯齋的遺稿,看到甲午八日的淚筆,得知嗣子芹溪、兒媳脂硯已經離世,【寧不痛乎】四個字後的悲痛不言而喻。然而心情平復後,他能做的,恐怕隻有抄錄一遍留底,而將原手稿付之一祭,以告慰脂硯和芹溪的在天之靈,讓這部他們鐘愛的初稿,永遠的陪伴這對伉儷於九泉之下吧。這個世界,不會再有【一芹一脂】瞭,可是還有未完的紅樓夢,就放在他的手邊。

(2)1755年乙亥年,未知,大概率還是在寫作、修改。

(3)1756年丙子年。

庚辰本第七十五回前有一頁【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對清,缺中秋詩俟雪芹】的標註。查看前後章回,用詩的是第75、76兩回,第76回黛玉、湘雲、妙玉這些女孩子的詩不缺,缺的是第75回賈寶玉、賈環、賈蘭這些男孩子的詩。對清,核對、比對清楚的意思。這意味著很可能在1756年丙子年,章回排序這種結構上的宏觀架構已經定型,接下來就是斟詞酌句、查漏補缺的微觀層面的收尾工作(如17、18回的分回處理)瞭。

(4)1757年丁醜年,未知,大概率還是在寫作、修改。

(5)1758年戊寅年,未知,大概率還是在寫作、修改。

(6)1759年己卯年。

1)己卯本31至40回備註定本署期:己卯冬月。

2)庚辰本署期己卯冬夜、己卯冬辰、己卯冬的批語分佈於:20、21、22、23、24、25、27、28等回,基本分佈在甲戌本沒有的20至24回這5回,這意味著寫作沒有中斷,在之前的兩年裡還在進行。

3)庚辰本第二十四回唯一一條脂硯齋署期己卯冬夜的批語【這一節對水滸記楊志賣刀遇沒毛大蟲一回看,覺好看多矣。己卯冬夜,脂硯】。

這條署期己卯冬夜的批語,很可能出自脂硯齋之手。由於己卯本沒有眉批,因此它很可能還沒有全部完成,還沒有被送到畸笏叟手上進行審閱。由此我聯想到,涉及府外社交活動的故事很可能出自畸笏叟的底稿,而且本身寫的很好,有水滸傳的神韻,脂硯齋對此表達瞭贊美,就像畸笏叟多次對脂硯齋的文筆發出贊嘆,原作和二創之間形成瞭一種文人間、傢人間、同事間的惺惺相惜。

(7)1760年庚辰年。

庚辰本作為放開作批的版本,未署期的批語很可能作於此年。庚辰年是41至80回集中定稿的年份,對於這部小說,是尤為重要的一年,也是署期己卯、壬午、丁亥,署名脂硯、畸笏的批語匯集的版本。署期含有【丁亥】的批語表明,在芹溪於1763年癸未年、脂硯於1767年丁亥年相繼離世後,庚辰本被保管在畸笏叟的手上。

己卯、庚辰本的64、67兩回是原缺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是之後,夢覺本(1784年甲辰年)、蒙府本(成書年份未知)、戚序本(成書年份未知)裡這兩回是有的。誰補全瞭這兩回,稿子怎麼來的,這個問題暫且存疑以待日後試證。

(8)1761年辛巳年,是否進行80回後的寫作不得而知。

(9)1762年壬午年。

庚辰本署期壬午春、壬午季春、壬午孟夏、壬午九月、壬午雨窗、壬午重陽的批語,分佈於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28等回。在甲戌本沒有、己卯年作批的20至24回之外,新出瞭12、17、18、19等回的批語,由此可推上一年1761年辛巳年,還在對前40回進行修訂。

壬午九月,發生瞭一件與寫作、作批無關的“索書甚迫”事件,推測存在至少三種可能:1,預約出版;2,購買抄本;3,仗勢索書。查看署期“壬午九月”的6條批紅,能夠看出批者心情不錯,因此排除第3種可能。對於前兩種可能,不管是哪一種,對這部書的作者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10)1763年癸未年。

據敦誠《挽曹雪芹甲申》“前數月伊子殤”,脂硯齋【甲午八日淚筆】“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脂硯齋、畸笏叟的批語從未透露作者、批者的個人身份信息,可推,壬午除夕大概率是一次本命年的避諱,芹溪卒於癸未除夕,於甲申年下葬,享年48周歲有餘。

(11)1764年甲申年。

脂硯齋48周歲的本命年。癸未喪子,對芹溪、脂硯是很大打擊,未、申喪夫葬夫,對脂硯是更大的打擊,孩子沒瞭還有望再生,然而頂梁柱倒下卻是人死不能復生。庚辰定本八十回後的寫作,於癸未除夕起暫時中斷,實在情理之中。

(12)1765年乙酉年。

庚辰本第二十五回署期乙酉年的唯一一條批語【二寶答言,是補出諸艷俱領過之文。乙酉冬雪窗,畸笏老人】。

也許此時,脂硯齋並不敢將芹溪去世的消息告知給畸笏叟,怕老人傢接受不瞭,甲申、乙酉這接近兩年的時間裡,八十回後沒有新的進展,畸笏叟會有怎樣的疑思,我們不得而知。

(13)1766年丙戌年。

五月初八日,脂硯齋寫下瞭【甲午八日淚筆】,紀念她死去的丈夫。

(14)1767年丁亥年。

庚辰本畸笏叟署期丁亥春、丁亥夏的批語主要分佈於16、18、19、20、21、22、23、24、25、26、27、28等回。

這一年,畸笏叟除瞭得知脂硯齋離世的消息,同時也知曉瞭芹溪的離世。

陪伴他的,隻有未完的稿本瞭。批語止於1767年丁亥年,至今沒有七十年代作批的抄本問世。然而1784年甲辰年完整的八十回夢覺本問世,並有幸存留至今,這和畸笏叟有關系麼?

拾遺

1,甲戌本始作於什麼年份。

據甲戌本凡例

白色空頁截取於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1月影印本

據甲戌本楔子

如果甲戌本如脂硯齋所言,真實是再評之作,那麼之前應有一次初評,具體是哪一年,我們不得而知。楔子中,空空道人(脂硯齋)與石頭的對話,空空道人指出石頭記存在的一系列問題,基本可視為初評,然後她抄錄回去【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的修改起來。【凡例】和【楔子】兩次透露瞭一個時間標志——十年,我們是否可以據此推出空空道人(脂硯齋)開始修改的時間呢?

這裡存在至少三種可能:

①從1754年甲戌年【再評】向前推10年是1744年。

②從1756年丙子年(乾隆二十一年)【對清】向前推10年是1746年。

③從1760年庚辰年【定本】向前推10年是1750年。

文本中沒有具體署期,在沒有史料的佐證前,暫且認為,甲戌本始作於1744年至1750年間,應不為無理。

2,署期己卯、壬午、乙酉、丁亥的批語主要集中在前28回,為何不見於1至11回(甲戌本第一回丁亥春除外)。

如之前寫過的文章所述,脂硯齋不僅改寫、重寫,甚至新補寫瞭石頭記。批語集中在前28回,反映出石頭記的改寫工作是從前28回的某些章回起步的。重寫後,新舊搭接無痕、沒有排斥,二者融為一體、相得益彰,畸笏叟看到自己底稿的土壤上,新開出瞭花朵,有一種起死回生的感覺。因改寫的很成功,脂硯齋也奠定瞭主筆的資格。

推測:

(1)1至8回,甲戌本的批語被畸笏叟有意抹去署期、署名,因此無從辨識,但我有種感覺,很可能1、3、4、5、7回是脂硯齋新寫,2、6、8是改寫、重寫。新寫時,脂硯齋靈活運用瞭分身借殼的寫作技巧,加入瞭分身借殼英蓮、黛玉、香菱的她自己不同階段的人生經歷。

(2)9至12回,9、10回是改寫,11、12回也是改寫,但11、12回屬於典型的【風月寶鑒】題目,因此,很可能改寫的是芹溪的稿(據甲戌本批紅“雪芹舊有風月寶鑒之書”)。9、10兩回則是改寫曹頫的稿(石頭記)。

(3)由於上述1至12這些章回涉及脂硯的身世和芹溪的風月筆墨,在文字獄盛行的乾隆朝中期,畸笏叟選擇瞭回避。

己卯、庚辰本格式、批語近似,呈現一脂同源、一脈相承的特點,寫作上采取瞭項目分解,實現瞭分期分批的完成,最終於1760年庚辰年基本全部定稿。

64、67回的缺失原因,不得而知,但這兩回完整的出現在夢覺、蒙府、戚序等版本,並切合瞭故事情節的發展。是畸笏叟拿著前稿從新補寫,還是失而復得後夾進去的,依舊不得而知。

與甲戌、蒙府、戚序署名、蓋章收藏不同,夢覺本的夢覺主人隻是作瞭篇序、留瞭個號,其行為明顯區別於上述諸本的所有者,且文本中出現大量區別於庚辰本的異文,這與手握紅樓夢稿子的畸笏叟是否有關系,有待繼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