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各式各樣的“XXXbot”出現在微博上。“bot”是機器人,最早被用來形容推特上的僵屍號;而微博上的這些bot號則是故意為之,它們不帶入或輸出自己主觀的想法,隻做某一類特定話題的傳聲筒,因而能夠保證這話題的集中性,並在在短時間內可以高效地聚集起一批擁有同樣喜好的人。

可以說,每一個bot就是一個微小的社群,而且比之貼吧和各種論壇,要高效許多。你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小眾亞文化以bot的形式出現,並快速聚集對此感興趣的網友們。

(比如各種小眾文學bot)

而漸漸地,這些bot賬號也漸漸進化出一類詭異的分支——“隔空喊話bot”。“隔空喊話bot”最早是哪個圈子開始應用的難以查證,比較可信的說法是ff14。最開始,這種bot的用意是讓玩傢自由的吐槽一些遊戲內的現象,類似於“說給XX”。

(ff14你壞事做盡)

但後來,某個成分極其復雜的乙女向遊戲玩傢出於對遊戲官方、遊戲內角色、遊戲周邊以及其他遊戲玩傢的攻擊需要,把個玩意快速發揚光大瞭。由於該遊戲內部角色多達四十餘,且相互之間各有cp,再加之遊戲的周邊產品線也異常復雜,因而派系之間的愛恨情仇堪比權遊。

這就意味著,每個身處“隔空喊話bot”裡的用戶,都要盡刻薄之能事,為想要攻擊的遊戲角色和角色推起一個惡臭的外號,並盡情對這個對象大肆編排。

“隔空喊話”本來的用意,是滿足玩傢小群體的發聲需要,但沒過兩個月,就迅速成為匿名用戶戴上面具攻城掠池的戰場瞭,不加審核,不過濾惡意,不篩查用戶的措辭和攻擊理由,再加上小圈子內部很大的聲量,這些特點使“隔空喊話bot”非常理所應當的滑坡瞭。

到現在,它有瞭更嘹亮的名字,廁所。

如果說,貼吧廁所“抗壓背鍋吧”和“孫笑川吧”多少是因為不限制一般網友對公眾人物的惡意而出名,那麼“隔空喊話bot”就把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間的惡意放到最大。

在今年七月份,這種惡意造成的惡果血淋淋地呈現在社交網絡裡。

“依奈”是小眾遊戲康帕斯的忠實玩傢,出於結交朋友的目的,她來到“康帕斯隔空喊話bot”。之後,她經歷瞭長達三個月的網絡暴力,依奈曾私下嘗試與網暴者們溝通和解,但很明顯沒有成功。

幾個月的時間內,“青春片目電子女仆”和她的同夥們沒有停止過對依奈在公開場合持續進行辱罵,在依奈反復表示這樣做會影響自己的情緒狀況後將其拉黑,並繼續肆無忌憚地辱罵。

而導致這起惡性網絡暴力事件的,就是因為以前“依奈”取過“拿不到金頭就自殺”的昵稱,而由於她本人傢境優渥,招致瞭微博用戶的妒忌,於是在康帕斯bot上抱團對其極盡嘲諷,並時不時用死亡來刺激依奈。

由於康帕斯本身的小眾,這些說給bot的話實質上就是直接跳臉。對於一個遊戲在生活占據重要部分的青少年來說,這無疑意味著生活的某種崩塌。

在她跳樓身亡後,網暴她的的粉絲們沒有任何觸動或反悔,並在群裡表示:“沒有必要對想死的人抱歉”“死的好“。

並且非常得意地玩起瞭“地獄梗”。

7月26日13時59分,微博賬號“康帕斯隔空喊話bot復活版”發起投票,表示以後不會禁止依奈相關的話題。

7月28日,依奈直播自殺。

在教唆自殺的罪犯們所在的QQ群裡,罪犯的老公們表示如下:

對於心智正常的人來說,很難理解為什麼這些畜生可以對一個與自己生活並不相幹的人持續發散如此巨大的集體惡意。要瞭解她們的惡行,就不得不認識到“康帕斯隔空喊話bot”在這起惡行事件中起到瞭怎樣推波助瀾的作用。

“隔空喊話bot”有一個非常核心的設置,就是匿名性。這種匿名的真正意義不在於隱去隱私,而在於形成一種觀念上的氛圍,發言人的一切身份背景都是不在場的,在場的隻有觀念本身,而相同的觀念們就會異常高效而且順暢的團結起來,當這種觀念成為對個體的惡意時,也就非常的純粹。

而這種觀念上的團結,會賦予身在其中的個體被肯定的快感,從而不間斷不認錯的繼續進行下去。

比如前不久,某外網知名男性管人就因為一些廁妹看他不爽,惡意p圖其辱華,最終導致輿論混亂。

身處“廁所”的“廁妹”“廁弟”們,之所以會如此輕易地放棄基本道德底線,除瞭它們本人腦子多少帶點問題以外,“隔空喊話bot”對惡意甘之如飴的觀念氛圍才是關鍵。

就像它們自嘲的那樣“人都在廁所瞭,不排泄還能幹什麼?”

當自賤成為一張入場券,那麼“隔空喊話bot”能允諾兌現的,就是公開排泄的快感。

但人不是機器,各種bot背後的運營者也不是超越人性的賽博之神。他們通過更改社交網絡上的一些規則形成人工的討論圈,那就必需要為其中的討論氛圍負責,而不是假裝自己是一個機器人看熱鬧。

“隔空喊話bot”被建立的初衷,本就是為聲量不大的玩傢們提供一個更好的發聲場地,但如果身在其中用戶們不去自發明確一些交往原則或者共識,那麼它就會加速成為一個不斷塌陷的糞坑,吞噬不相關的更弱者們。